周夏点点头,说:“好,那让我们先见一面再说。”
另外,佩姬还告诉周夏,之前闯入他房间的人已经被找到了,是酒店的保洁。
她向周夏展示了摄像头里录下的模糊视频:那人身材高大,深眼窝,高鼻梁,头发是蓝色的。有点像是伊曼的族人。
关键是隔壁伊曼的房间,那人并没有闯入。
也就是说,那人知道隔壁房间的住户没回来,并不值得搜寻。
周夏问:“外界知道厄比被杀了吗?”佩姬回答:“仅仅知道里面发生了命案,伊曼被捉。”
这些线索,不仅和莱夫人今天的反应对上了,还提醒了他那些蚁族人所关注的重点是什么。
可控核聚变。
周夏很快就来到原点的监狱,那地方也在通天塔内部。
这里的建筑很特别,墙壁上银光闪闪,墙、地板、天花板都以圆滑曲面交接,内部也没有任何棱角。
他置身于金属性冷光中,能看见上下左右上下的金属面中倒映出了六个自己。
每个都和他一样,憔悴且疲惫。
主干道是一条狭窄坚硬的道路,走上去会发出“咔嗒咔响”的声响。
通路两旁有许多一模一样的牢房。
他们见面后,伊曼的第一句话就是:“没有人难为你吧!”
真有意思,这也是周夏想问他的话。
周夏双手握住房门栏杆,说:“你愿意和我回白鸟城吗?做俘虏的滋味肯定不好受,但胜过以战败者姿态回家。”
伊曼道:“不,我得回去!蚁族的人就像蚂蚁,每个人之上都有一个巨大的群体意识和集体潜意识,这是个人完全无法掌控的,必须服从的。”
周夏发出了质疑:“服从谁?”
伊曼认真地说:“服从女王!蚁族仅有这么一个用来决策的头脑,只有一个。”
新生的头脑个个都和整体融合为一,不允许也不可能有反对意见出现。
周夏道:“这不是彻底的专制吗?”
他虽然不怎么爱读书,却也听说过不少历史故事。
人类历史上某些人的想法虽然一时无法见容于社会,却能赢得最后的胜利,进而改变整个世界。
比如对抗神学的布鲁诺,比如对抗资本主义的卡尔马克思。
但是在蚁族,估计是不可能出现创造历史的伟大叛逆。
对于他的质疑,伊曼很有耐心地解释:“可这就意味着我们上行下效,效率奇高,从不分裂,更不在内部关系中消耗彼此!”
“所以,”伊曼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周夏,问:“你能把可控核聚变交给我们深化研发吗?”
周夏终于明白了:“你坚持和我一起参加决赛,一起去多宝阁,都是为了它?”
尽管这么问,但他心里另一个声音也很明白:伊曼朝厄比开出的那一枪,也是为了他。
原本伊曼完全可以抛下他不管,只把东西拿走。
这点周夏非常清楚。
这也是为什么他和他之间,还有残存的情谊。
伊曼错把他的沉默当成权衡利弊,双眼露出兴奋,大声道:“白鸟城有粮没枪,不就是别人的粮仓?愚人蠢人还有那么多!你何必对它效忠?”
周夏摇头:“不,它给与了我在绿洲的第一个身份,给了我落脚地。”
伊曼也把双手放在房门栏杆上,说:“那你可以来第一象限,不一样吗!我能帮你争取更好的职位。”
周夏认真地说:“如果我是这种人,咱们两个就不会并肩战斗这么久。”
说完这句话他才想起来,长久以来和自己相处的,是伊曼的另外一种人格,而不是眼前的这个。
伊曼看着他的表情,确认了他的回绝,沮丧道:“我无法脱离集体与你单独合作,蚁族有一本厚厚的规章手册,里面规范了每个人的每一项行动。我必须依照规章办事,否则规章会反过来办我。”
他们两个劝服对方的计划都失败了。
但至少通过伊曼的话,周夏对蚁族有了更多了解。
他觉得蚁族就像个单一的生物体,不允许也不可能容许过多的思想变动,否则它就无法正常运作。
在这种情况下,整体的进步和发展纵使没有完全停滞,步调也一定相当缓慢。
他道:“我怎么敢把东西交给你们?你们拿到它后强大了,必然会侵占其它象限,甚至将你们的制度强行加诸整个绿洲,甚至加到在全体人类身上。人类一旦丧失了是真正的独立心智,就等于陷入了绝境。”
历来的政权和族群都如此。
伊曼反驳道:“你说得也不全对,至少我和你一起合作时,还是呈现出多样性,并没有受到太多拘束。”
“这算是蚁族女王赐予臣民在外便宜行事的特权吧”周夏讽刺道:“在它能容忍的范围内,拨给臣民一点点自由?“
伊曼并没有反驳。.
两人好一会儿不再说话,这种沉默几乎令人室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