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灰入水
——一个大男人怕水...
——夫妻一场...
刚刚的那些话萦绕在耳边，李南星的脸刷地就白了，孟舟禾是怎样没心的人才能讲出那些恶毒的话语来
她又怎么可能不在乎？那是她的父亲，为了还她自由，带她逃离苦海，带着病痛的身体追到国外的父亲。
为了她，就那样离开了。可她连他的骨灰，连他唯一留在这世上的东西都护不住。
连他想和哥哥葬在一起的遗愿都完不成。
还要听着孟舟禾讲那些话。
李南星觉得恶心，打心眼里不舒服，只是不想被看穿，故而表现得云淡风轻。
一旦没人，卸下那层伪装，胃里的翻江倒海便要冲破防线。
......
李南星的视线逐渐模糊时，周身被熟悉的暖意包裹，她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故而浑身的刺都在一点点松缓下来。
周时序还是和以前一样，不会刨根到底，也不会讲些安慰的话，陪伴亦或是转移话题，于李南星而言才是最重要的。
等李南星收拾好情绪，两人回到车里时，下起了雪，四周已经有浅浅的白积累。
不远处的亭子里亮着灯，迎接新年挂的灯笼摇曳在风雪里，冷暖交织成片。
李南星停住脚步，回头望了几眼，她家的灯火混杂在密密麻麻的万千灯火中，远远望去，蒙上了雾气，几乎看不清。
她曾在那片混沌中伤心难过也有极少时候的快乐。
那些快乐几乎来自于李智云的陪伴，如今，时过境迁，她连见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孟舟禾没有猜错，这是她的心病和执念，只是当下她迈出了一步，不给任何人拿这要挟的机会。
或许多年后，孟舟禾会想通，将李智云好好安葬在李南辰身边，一家人还可以团员。
亦或是永远想不通，带着她那些莫名其妙的恨意相伴一生。
哪一种结局，李南星都认了。
遗憾，才是人生的常态。
车子驶出小区大门时候，保安叔叔亲自出来开的门，李南星和叔叔道别。
车流穿行在夜色里，李南星掀下车窗，看着回闪的街景想到了从前，上一次看见这样的景色时候，身边也有周时序。
那时候她独自溜出去，待在快递柜，一回头，就见她的少年来接她。
真好，兜兜转转还是你。
趁着等红绿灯的间隙李南星低低说了一句：“回我们的家。”
声音很低很轻，但周时序还是听到了，他回了一声“好”，又转过说头来说：“今年过年，回古城还是留在南城？”
他的嗓音很轻柔，杂糅着窗外偶来的凉风，扑进耳中时候，那些熟悉的感觉又顺着血液喷涌出来。
李南星捏了几下耳垂，没有立刻回答。
红灯结束了倒计时，车子重新驶入夜色，周时序说的意思她明白，回古城，就是去老爷子家，会有周爸爸妈妈，留在南城，其实是在给她缓冲的时间。
刚从一个支离破碎的家里出来，重新进入下一个，其实是需要勇气和决心的。
但李南星好像完全不排斥进入那个暖房。那是她日思夜想的地方。
雪愈发大的时候，李南星笑着说：“我们回古城吧。”
......
两人回到家时候，站在门口一愣。
不过是留祁白和田莉在家待了一下午，家就大变样，这两人确实挺能折腾的。
院子里的树上都挂上了红灯笼，小盆摘的树脂上还贴了红条子，松树上又是红绿的球，南瓜....绕了一圈圈的灯跟着一闪一闪。
这中西结合一看就是田莉的作品。
李南星调侃了一句：“这两人能过到一起。”
周时序“嗯”了一声，似乎不太能接受家变成这副花里胡哨的鬼样子，指着那奇丑无比的用树做的狗模型说：“祁白的审美需要回炉重造。”
李南星笑出声来。
而抱着杯子出现的祁白本人：“......”
我还给你调酒...
你就该喝西北风...
于是他一个大转弯，将调好的酒送给了田丽：“你说得没错，我们就不该考虑那两人...”
田莉反驳他：“你没明白我的意思...”她又讲酒给到南星，“我说的是我俩别干扰人二人世界...”
两人开始嘀嘀咕咕，李南星耸了耸肩，说：“看来今年过年不会太枯燥。”
“嗯？”周时序一边给她夹菜一边说：“你的意思是带他俩回古城？”
李南星：“你没有这个打算？”
周时序：“......”他应该有吗？
李南星给他树了个大拇指，周时序是真做得到。
周时序说：“带也可以，反正老爷子爱热闹。”
“在这之前，”李南星举杯，“我得照顾好我舍友，能不能聘请你当一下司机？”
“我很贵的。”周时序笑说。
李南星：“一个视频换半天的薪酬怎么样？”
她捞出手机，点开某个视频app，打算数一数自己发布了多少视频，够聘请这位司机多少，没想到周时序在看见她的账号后很是惊讶，“这是你的号？”
李南星被问懵了，“怎么了？”
周时序：“你点进去看看你的粉丝。”
粉丝？
李南星都不用看，她一共三个粉丝，一个是田莉，一个是只发表日落的古怪up，还有一个是不知名网友。
没想到周时序亮出了他的账号...
那个只会拍日落的up居然是他...
桌对面的两人还沉静在明天去打卡什么景点的话题里，李南星却觉得一切都不太真实，很多事情好像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他们甚至互相关注长达两年之久，至今却没有打过一次招呼。
不论是旅途还是网络，他们总在一次又一次地错过。
但会重逢的总会相见。
...
年前两天，两人起了个大早收拾好了回古城的行李，说是行李其实没多少东西。
特别是李南星，衣物几乎都是现买的，半个行李箱就满了。
收拾好自己的东t西后，她就挂在周时序身上，对方上楼他也上楼，对方去阳台抱绿植她也跟着去。
来来回回几轮后，顶着风雪的天气，周时序额头还是细细密密出了些许的汗。
他打湿了毛巾草草擦干后，把后背上的挂件捞进怀里，“星星，我们交换个戒指？”
“嗯？”李南星没反应过来。
周时序把人抱回床上，摩挲着她的发顶，取下自己手上的戒指说：“我做的送你，你做的送我，刚刚好。”
说完后，他轻轻点了点伤口处，沉声问了一句：“疼不疼？”
李南星摇头，伤口早就不疼了，疼的永远只有没能填补空的遗憾。
“你什么时候发现戒指变了的？”李南星说。
“在咖啡店时候。”虽然很像，但雪山山尖的对方不太一样，不是他刻的戒指。
也正是因为他能看出来，才更加心疼李南星，一定是经历过许多伤痛，戒指才会丢。
李南星闭了一下眼睛，捏着戒指问：“不生气吗？”
“有一点，要不，你亲我一口，补偿一下。”
这人...
没个正经的时候...
李南星翻身跨坐到周时序腿上，手从胸口一路往上，轻抚到耳后，他还是一样的不经逗，血色瞬间蔓延了一片，抓着她腰的手隔着意料都能感受到热。
周时序目光下敛，扫过李南星的鼻尖，停留在唇角，在他低头前，李南星已经吻了上来。
气息交融的瞬间，血色也爬上李南星的脖颈，一阵天旋地转后，她的眼神透着迷乱，看不清身旁的景色，眼里只有炙热的黑眸。
还有那颗腕骨痣，抱着她的时候，牵动着皮骨跟着动。
身体和神经的颤抖在告诉她：不是梦。
迷乱间，她听见周时序叫她。
也感受到周时序吻她。
吻她纹在胸口的ZSX，也吻她手上的耳后的疤痕。
她的少年，吻走了那些疼痛的不堪的过往。
她想，从今往后，不会再有人能在她身上留下疤痕。
......
李南星又睡到午时还不愿意起，周时序也不吵她，就是老头等不急了，隔半个小时来一次电话：怎么还没有来，是不是又堵车了？
周时序都不忍心告诉他李南星只是在赖床。
等两人好不容易上路，因着下过雪的缘由，车速还不能太快，年前又是堵车高发地，可谓是龟速运行。
回到古城已经是下午。
绕道巷子口时候，李南星一眼就看见了那几朵石斛。
墙壁上还浮着一层浅浅的白雪，石斛却开在暖眼里，照进李南星的心里。
那扇大门打开的时候，她看见，院子里的花花草草被保护得很好，没有因为下雪就衰败。
她还闻见阵阵花香。
也听见鸟儿清脆的叫声，是在欢迎她的到来？
周时序回头，朝着她伸出手，少年的面容被光打得模糊不清，但她知道，她的少年，肯定是笑着的。
她伸出手，十指紧扣，暖意顺着皮肤从手指传到心口。
凛冬的风吹过巷子，石斛在风中扬起又落下，她的暖房，永远还在。
全文完
2024-9-30于南京晚九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