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高粱
云木香掉头先去育儿所。
开学有一阵子,经过最开始的混乱，一切逐渐走上正轨。
不远处岁数不大的小孩子蹦蹦跳跳。
欢笑争吵中隐约能听到婴幼儿的哭声。
她放弃先去办公室，循着哭声找去。
婴儿班。幼儿班的布局同其他教室不一样,这两间教室是直接装成卧室的，三面靠墙,装着定制版一米五高上下铺。
正中间横了两张长桌,前后门中间的特意开了大床,窗下放了几个盆架子，挂毛巾的位置被特意加长。
嗯，这会晒得好像是尿布。
云木香微微皱眉。
怎么不晒外面去？
哭声打断她的思绪,顺着声音云木香的视线定格在最靠近前门的床铺上。
家长信任度不够，婴儿班和幼儿班一共才收五名学生。
这其中，谢静云家的姑娘们也在其中。
其他三个都是幼儿班的。
虚岁三岁的小孩，已经能满地跑了,叽叽喳喳也会说一些简单的话。
一个坐在地上,一个趴在床边，还有一个伸手抓着桌子腿。
云木香看到放在床边的热水瓶，心头一惊。
“不可以哦。”
她快步走到桌边，一手抓着小孩手腕,一手去掰手指头。
小孩疑惑地擡起头,干净的眼神望着她，满满都是好奇。
云木香笑着捏捏他的脸,扶着小手将人送到床边。
“木香,不对，现在该叫云老师。”谢静云顺势将坐在地上的小孩给拉起来,“你怎么过来了？”
“听见小孩在哭，怎么就你自己在？”
教室里再找不见第二个成年人。
谢静云笑笑,“另一位老师去厕所了。”
云木香见此，没再追问。
帮忙盯着三个会跑的，让谢静云专心给女儿换尿布。
谢静云说：“昨天中午淼淼来游乐园玩还专门来看妹妹呢。”
“她就是经常见不得，觉得新奇。”云木香问，“你上课还适应吗？”
“适应，孩子少都好带。”
都正在跑跑跳跳的年纪，随便给点东西自己就能玩儿半天，有人陪着更好带。
差不多年岁的两个就是打架都觉得好玩。
“其他几个班，大点地哭起来可不好哄。”
云木香被逗笑。
想想也是，现在惯孩子的少，大人拥有绝对话语权。
不过……
她环顾教师，伸手扶着长桌晃了晃。
“追着小孩子跑也够心累的，他们正好奇，什么都想抓住看看，这桌子找人固定住吧，不然就别在屋里放危险的东西。”
就比如，这靠着桌边放的热水瓶。
好在小孩子够爱，桌角碰头基本没机会。
“哦对，还有盆架子。”
上面盆里都装着水呢，这兜头泼下来，温度还没回升，小孩子会感冒。
再一次看到尿布，云木香没忍住问了谢静云。
“东西放在屋里面味道不大吗？”
“原本是晒在外面，大点的小孩子调皮，爱够尿布去丢手绢。”
“……”
是真不嫌弃味。
教室外，下课铃响起。
云木香回头，“你生在这等家长来接孩子吗？”
“对，婴幼儿家长进来接，其他班级都是老师领着孩子在校门内挨个找家长。”
所以放学的热闹都是人家的。
“坐，还要等一会呢，听说育儿所以后也归你负责，我们都在才金校长什么时候被赶下台。”
“你们真闲，金校长又没犯错。”
“什么叫没犯错。”谢静云诧异，“开学前闹出的事情你没跟潘校长报告啊？”
说了没？
云木香现在脑子里事情多，还真不记得。
“你们很想换掉金老师？”
“听真话啊，那真不像个领导。”谢静云委婉地说。
“没正式文件下来，她就都是育儿所的直接负责人。”
“不是啊，新文件指定你来接手。”谢静云说：“你别太心软，如今你的助手已经完全把持住育儿所，金校长的身份就很尴尬，这上不上下不下的，完全是钝刀子割肉，还不如直接取消副校长的位置。”
云木香指着，“我？助手？谁。”
“你不知道？”
谢静云惊讶万分，大眼睛里全是错愕。
“谢老师，我来接孩子了。”前门有人进来。
谢静云赶紧起身，笑着将孩子换下来洗好的尿布找给她，顺便说了今天吃什么，玩了什么，哭了几次。
只是两人说话期间，那家长眼神总是往云木香的身上看。
云木香低头打量自己。
也没哪儿不对劲。
“同志，你一直看我，是感觉哪儿不对？”
“没有没有，云老师你是个好人，大好人。”
“？”
目送家长带孩子离开，她看向谢静云。
“怎么回事？”
“我好像知道一点点。”
还没来得及说，剩下两个孩子的家长也来了。
一样用眼神对她指指点点。
那感觉让人十分不爽。
云木香干脆起身，“你忙吧，下次有时间带淼淼去你家玩儿。”
刚动，人被拦住。
“云老师，你忙不忙，我有事情要求你。”家长小声说：“我家婆婆平日里要求一堆，你能不能也帮帮我。”
“……”
帮……帮哥球。
“我自己都是个小媳妇，哪里能帮你。”
“可好多人都说你厉害。”
“谁说的？”
“曲老师啊，她婆婆那么凶，都被你给送回家，我不求把我婆婆送回家，那样显得我太不孝顺，只要在教孩子的事情上别插手就好，她那样迟早把孩子给教坏。”
云木香面无表情，用力咀嚼曲婉玲的名字。
她冷笑一声，“这位家长，你这想法不对，你婆婆教不好孩子，你是怎么看上你家爱人的。”
家长被噎住，瞬间哑口无言。
云木香趁机离开。
等看不到人的时候家长才回神。
“我男人也不咋样啊，可不就是我婆婆不会教孩子。”
谢静云见她越说越多，赶紧将孩子塞过去，让孩子吸引注意力，赶紧离开。
云木香直奔中学，走到门口才想起来曲婉玲还在住院。
先放一马。
这仇攒着。
她转身，正好看到淼淼从里面跑出来，大喊着妈妈。
云木香脸上露出微笑，看他一身脏兮兮的，在被抱住前躲开。
“小脏鬼，别碰我。”
“嘿嘿嘿，妈妈你今天来好晚，我等你好久。”淼淼控诉道。
云木香敷衍道，“爸爸回来了。”
“哦，妈妈我们晚上吃什么。”
“之前天天喊着爸爸，人真回来你又不说了。”
“妈妈，赶紧回家喂小黄，现在天不冷，我能不能给小牙洗澡？”
“随你……校长。”
云木香拉着淼淼站在校长面前。
校长神情淡淡地看一眼，“云老师啊，你不是有事？”
看到淼淼，阴阳怪气地说：“做你儿子还真幸福，有事还必须要抽出时间来接孩子。”
云木香愣住。
他没少见潘校长阴阳怪气，倒是第一次见他对自己阴阳怪气。
这是心里头对自己有气？
因为请假？
不对。
云木香打量潘校长一眼，对方好像也没想隐瞒，痛快地说了出来。
“小云啊，公事私事还是要平衡好，你是年轻人，现在正是拼搏的年纪，心思多放点在正事上面，不趁着年轻的时候拼一把，真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可就没机会，你看看苗老师，多好的例子。”
“苗老师怎么了？”云木香语气也淡下来。
潘校长敏感地察觉到。
嘿，你还挺有脾气！
“她啊，一把年纪身子骨不好，回家照顾老人去了，工作已经转给儿子，可惜了，当初她最有机会当副校长的，谁知道错过那一次就是一辈子。”
“还是积累不够。”
翻译：没本事。
云木香不软不硬地刺了下。
潘校长脸立马拉下来，神情不好看。
“怎么能这么说？苗老师她……”
“苗老师也是病昏头了。”云木香继续说：“规定都忘了，我们学校又不像是外面的国营工厂，可以子承父业，私下买卖工作可是违反规定。”
其实国营厂也没子承父业这一说。
买卖工作最开始还会被说成是挖社会主义墙角。
工作是国家的，又不是你个人的，凭什么你说给自家就给自家。
不过是钻工作交接的空子，你情我愿，民不举官不究。
姓潘的拿苗老师来恶心她，就别怪她不给方便。
“正好，潘校长还记得吧，家属办那边说三月会来一批家属，需要给一部分人安排工作，学校空出来个老师的位置，正好报给家属办，这事儿你没忘记吧，苗老师手续办了吗？”
潘校长脸色有点不好看。
“因为你，这学期新增好多学生，老师不够，等到家属来还不一定什么时候，家属什么水平都不知道，不如现在……”
“这话要潘校长亲自去跟家属办的主任说。”云木香直接给堵回去。
“你——你不要耍小孩子脾气，手续已经在办，家属办主任真有话，你让她来找我……”
话没说完，眼前一阵风吹过，潘校长亲眼看着云木香跑开。
他转身，“你干嘛！”
云木香用行动告诉潘校长，她拦下了正在登记资料的苗老师儿子。
一把抽走苗老师儿子的入职资料，直接撕碎。
她也不看对方，只通知行政老师。
“学校空出来的工作岗位全部要报道家属办去，家属办安排前不收人。”
“可潘校长……”
潘校长从门卫走进来，“云木香！”
云木香指着潘校长，“看，潘校长来了，他答应过的。”
“啊？”
答应了吗？
行政老师看向潘校长。
潘校长被气到脸色铁青。
以前看云木香怼别人有多痛快，今天轮到自己身上就有多憋屈。
“太过分了！”
“潘校长，这话可不兴说，家属办主任知道了又该和你生气。”
“我不是说她！”
“我懂。”云木香转身，“你们在场有一个算一个。都听到没，不准往外传潘校长对主任有意见！”
潘校长手指颤抖。
云木香说：“看潘校长为你们操心成什么样，校长你别气，我这就去主任跟前帮你解释。”
云木香直接溜走。
这还不跑。
刚走出办公室，迎面撞上从隔壁回来的余君君，她笑了。
余君君感觉奇怪，“云老师。”
“我今天才知道，你胆子这么大，玩儿到我头上来了。”
余君君心中一晃，都不敢再睁眼看她。
“云老师，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用听懂，知道自己马上要遭殃就好，做好心理准备。”
“？”
云木香直接撞开余君君的肩膀，出学校门口找儿子。
淼淼刚刚没跟上来。
只是出来没看到人。
门卫提醒，“找淼淼是不是？我刚刚看到他自己背着个小书包回家了。”
“竟然没等我。”
云木香追回家，院子里淼淼已经蹲在水井旁，装上半盆水，拿着毛刷子正给小牙刷壳子。
“水不冷啊？”
“冷！妈妈我不怕。”
“我是问小牙，没看它一直想往外爬。”
“哎？”
淼淼抓着小牙问，“你冷吗？”
转身伸到云木香面前摇晃，“它说不冷。”
“……”
瞧见他这样，云木香勾起唇，“儿子，劳动节学校要自己组织一个联欢会，妈妈教你一个新的表演方式吧。”
“什么？”
“布偶戏。”
“什么是布偶戏？”
询问的声音传来。
云木香回头看到周以臣，解释道，“就字面意思，布偶演的戏，淼淼，爸爸回来了。”
“哦。”
淼淼继续水淹小牙。
周以臣笑看着蹲在水盆旁的小子，没得到想象中的回应。
他用眼神询问云木香：怎么回事？
云木香笑：要你哄呗，这还不明显。
周以臣扭头进屋。
惯得他。
云木香看儿子还在洗唰唰，跟着周以臣进了屋。
“现在什么情况？”
“我来之前，银行那边来信息，有一笔汇款打到账上，因为金额太大需要确认，三天后会计带着证件去确认。”
这一下就杜绝掉师九运独吞大黄鱼的可能。
“至于上山的人，干爸打算让他们带着箱子送去军事博物馆。”
“哈？大张旗鼓去？”云木香脑海中灵光一闪，“祸水东引啊。”
她轻笑着嘀咕，“有点小缺德。”
“是啊，我们和市军区忙活这么长时间，没想到被人在眼皮子底下给阴了。”
“？？？”
云木香仰起头。
周以臣笑着夹住她鼻子，将视线转移开。
“不要这么看我。”
“有够不要脸。”
“嗯？”
“嘻，我就喜欢你不要脸。”
周以臣没好气地推开她，“没话说可以不说。”
“人家这明明是在关心你，你差点就成背锅的了知不知道。”
要知道最后和师九运交接的负责人可是他。
“吓死我。”云木香戳戳他有点憔悴的脸，眼下一片铁青，“接下来没你的事情了吧，晚上早点睡。”
周以臣抓住她手指，神色无奈。
云木香手顿住，“还有事？”
“忘了？我现在应该在配合征兵的路上，明天凌晨有离开的车，要出去一个多月。”
征兵全程大概要花两个月的时间。
这还是前期人员选拔审核的过程。
通过审核进入新兵营的众人还需要经历三个月的训练，最后按照新兵营的训练成绩，安排分配队伍。
他后面半句暂时藏了。
詹弘毅的意思，是今年由他来带新兵，提前挑中好苗子拉进一团里去。
他们现在和军长合作好，不代表未来依旧这么好。
抓在自己手里的才安稳。
周以臣上前一步，将人抱在怀里。
“我……”
“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