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病房里是不是有一位腿受伤的少年?一会我帮他做个检查,你看安排在什么时间合适。”
“啊?”
白美宣愣了下。
云木香疑惑,“今天来得病人很多?”
白美宣回神,知道云木香误会了。
“不是,小云医生,我只是觉得很巧,你的病人和这位少年就住在一间病房里,两人好像是认识,她们是一起来的。”
“认识?”
云木香脑海里莫名浮现一个人的身影。
“病人不会是姓钟吧。”
“小云医生你认识啊,就是姓钟,是你之前的客人,说是这次来复诊,所以安排在了前面。”
云木香感觉头疼。
她想到了钟同志时有时没的阴影。
可真神奇。
“那就直接过去吧。”
两个都是她的病人,还住在一间病房里,有什么好说的。
云木香推开病房门,里面交谈的声音直接断掉。
林北川和钟同志齐齐往门口看过来。
钟同志见到云木香,立马站起来,整个人有点紧张。
他擦了擦掌心的汗水,病服套在棉衣外面,整个人又肿又胖,十分滑稽。
“小云医生,又见面了,我这次专门复诊来了,想让你看看我好清没有。”
云木香走进来,打量他面色红润,怎么看都不像是有病的样子。
“先做几项检查。”
“好嘞。”
钟同志看眼林北川,吞吞吐吐,“那个……”
“你检查出来前,我先帮他看看。”
钟同志惊喜万分,立马让开,十分配合。
他这一让,才让云木香看到两张床中间站着的人。
云木香错愕地愣了下。
“你怎么在这?”
“姑姑。”宋画眉笑着解释,“站好最后一班岗,我今天最后一天上班啦。”
“最后一天还分配你负责病房?”她看向白美宣。
白美宣摇头,“我没安排。”
宋画眉主动说:“最后一天没人安排我工作,我不好意思拿着工资不干活,就来帮姑姑你照顾一下病人。”
林北川脸色铁青地重重哼一声。
这一下吸引到云木香的目光。
宋画眉笑道,“病人,你是哪里不舒服吗?不舒服可千万要跟我说。”
林北川垮起个批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这就让人很不爽。
云木香重新安排,“没安排你,就不用在病房忙,喜欢受人白烟啊,你要是闲着,帮我照顾淼淼。”
没看到哥哥姐姐的淼淼有些失望。
听妈妈的话,立马凑过来。
“画眉姐姐,你带我出去玩儿吧。”
宋画眉看看林北川,又看看淼淼,想了想点头答应下来。
“那好吧,我也不带淼淼出去,带他去复健室玩儿。”
下雪天出不去,也就哪里有东西玩儿。
淼淼不是第一次去,有些失望,提出抗议。
云木香充耳不闻,低头看向林北川的伤腿。
从膝盖到脚踝骨那里,打了厚厚的石膏,根本看不出伤口如何。
云木香伸出手,还没碰到林北川就双手擡着腿避开。
“我好好的,不用看。”
“北川,你不要闹小孩子情绪。”钟同志着急,“小云医生,他还没从伤心里走出来,你见谅。”
待看到云木香神情不变,心里才没那么紧张。
云木香没表现,准备要离开的宋画眉不干了。
她嘲笑地上下打量一圈林北川。
“什么事情伤心这么久,还是你上次戴绿帽子的事?”
钟同志:“?”
现在年轻人都这么凶猛吗?什么话都挂在嘴边说。
“画眉!”云木香警告她一眼。
宋画眉小声嘟囔两句,谁都没听清楚。
最后看了下不顺眼的林北川,冲淼淼喊一声,要带人离开。
“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说我!”
林北川放在身前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手背上青筋直跳。
宋画眉停下脚步,试图分辨个一二三条理由来。
云木香错步挡在宋画眉面前,“带淼淼出去。”
“可是他……”
宋画眉对上云木香清冷的眼睛,就知道她真不高兴,没敢再多说,不开心地拉着淼淼走掉。
白美宣眼观鼻,安静站在门口当摆设。
身为一个立志成为最年轻护士长的同志,她已经看过太多家属纷争,家属和医生纷争。
眼前这算什么?
淡定。
云木香说:“我受你母亲委托来看看你,不过一切以病人意愿为主,你不愿意我检查,我尊重你。”
“见风使舵的小人。”林北川讥讽道。
病房温度瞬间骤降。
白美宣抱紧自己。
呜呜呜。
病人发疯要她怎么淡定啊!
她颤抖地打破宁静,“钟同志,做检查还要排队,我们现在就去吧。”
留下来会被冻死的!
钟同志急死,根本没空去听小护士的话,哆嗦着唇,一手指手颤抖地点着林北川。
“你到底是要闹哪样?”
林北川不吭声。
云木香正视林北川。
年轻人皮箱很好,一双眼睛也十分灵动,只是里面装了太多太多负面情绪。
冲云木香更是没有给好脸色。
云木香看在眼里,冷笑一声。
“没本事的人才会不断迁怒外人。”
“你说谁!”林北川气的面红耳赤,“你站住!”
“回来!”
云木香丢下这句话,不再看林北川,带着白美宣离开病房。
站在门口,叮嘱白美宣尽快带钟同志做检查,顺便询问下一位病人。
病房内,传来钟同志暴怒的声音,林北川自始至终都没开口。
白美宣咬着唇,忍不住为云木香打抱不平。
“什么人啊,不知道小云老师你多忙,难得抽出时间给他看病,还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也不知道牛什么牛。”
“气这么狠?”
此刻病房里,连钟同志训人的声音都没了。
云木香拍拍她,“准备工作了。”
盛华琳调过来,给林北川看病这一档子事肯定躲不过去。
因为林北川的父亲是她治的。
盛华琳之前来帮过忙,有一点面子情。
未来在秋楠姐手底下工作,接触会更多,盛华琳迟早会开这个口。
她开始就直接拒绝不好,万一盛华琳工作上使小情绪,给秋楠姐使绊子呢。
现在就很好。
是林北川先发作的。
她可无辜了。
好心被当成驴肝肺。
至于林北川这小崽子,哼,以后有他的苦吃。
云木香离开病房就将一切甩到脑后。
除去预约好的病人,云木香还看了两个长期在病房住着的病人。
一个胃癌,一个尿毒症。
这两个只是帮忙缓解病情。
治好倒是也能治好。
不过那需要大量灵气。
想想她一边做功课一边给人续命,估摸还没等病人癌细胞全死,医院置办的士兵就要先把她当妖魔鬼怪给抓起来。
帮忙扎针缓解了两人的痛苦,云木香回值班室,正好赶上白美宣将钟同志的检查结果拿过来。
“小云医生,又出现了!”
云木香立刻拿过结果,局部阴影再次出现。
“钟同志以前检查的结果拿来没?”
“在这。”
云木香一边看一边问,“病人现在在哪里?”
“在外面走廊的椅子上坐着,好像被吓到了,愁眉苦脸的。”
云木香将几次结果放在一起,最后重点盯着检查出阴影的两张结果,重叠在一块儿。
白美宣说:“这病还真是神奇,每次检查的阴影都在一个位置,方方正正跟印上去似的。”
云木香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
“没准就是印上去的。”
“啊?”白美宣笑道,“这不可能吧,要知道有两次结果都是在我们医院检查的,不是病人可以改变的,再说,没人想生病,印这个干什么。”
要说年轻人,装病为了躲避下乡还情有可原。
不过这一招现在也不能用了。
现在家家户户都只留一个名额,有病没病都要下乡。
云木香站起身,“也许病人自己也不知道,走吧,去看看病人。”
找到钟同志,想说什么,看左右都是人。
白美宣察言观色,主动说:“小云医生,之前安排给你用的门诊室还空着。”
“那就过去那边。”
钟同志垂头丧气地抓了抓根本揪不住的短寸。
“你看我还有机会活下去吗?我现在胸口闷得厉害,总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你这情况现在特别严重,我们必须坐下聊。”
钟同志唇色发白,慢慢吞吞地走了好久才进入门诊室。
云木香示意白美宣关上门。
隔绝走廊一切喧嚣,云木香才双手交握,认真询问钟同志。
“你胸口闷,病服的口子解开两个吧。”
普通病服套在棉袄外面,怎么可能不勒。
“啊?哦哦。”
钟同志机械地重复着解扣子的动作,云木香没喊停,他直接全部给打开。
“……行了。”
云木香很疑惑,这种心理素质,之前战场上怎么坚持下来的。
“手腕伸出来。”
钟同志递出来,云木香帮着放在脉枕上,手指搭上脉搏,这次云木香没检查钟同志的身体,检查的是他身上的身外之物。
最终,在钟同志胸口的位置,发现一处不一样。
云木香拿开手,“你刚刚检查的时候,衣服全部脱干净了吗?”
“只穿了件衬衫,太冷了没敢全脱。”
云木香擡手点在胸口,那个位置普遍是衬衫口袋。
“你口袋里是不是有装东西。”
“东西?什么东西。”
钟同志咧开棉袄,伸手掏了掏衬衫口袋,翻给云木香看,“你看,没有啊,哪里有什么东西。”
云木香目光扫过去,一眼看穿里面同衬衫不一样的颜色。
“里面是否打了补丁?”她隔空点了点。
钟同志低头,“噫,你不说我还没注意,这里怎么回事。”
云木香提醒道,“你现在回忆一下,这几次检查出阴影的时候,身上穿得是不是这件衬衫。”
“……好像,大概?”
钟同志回过神,精神振奋。
“你的意思是我没病?”
“是的,我的诊断结果没有变过,拍片检查之所以需要你们脱掉衣服,就是怕被外在因素影响。”
国家的医疗器械还太落后,准确度上还不太行。
“可这不也是布料?”
“我们可以实验一下,拆掉这个补丁,再检查一遍。”
钟同志想搞清楚情况,当即答应。
云木香从桌上身后的托盘里找出一把小手术剪刀给他。
“我出去,你好了喊我。”
“好。”
缝补钟同志不会,可拆东西他还行。
两三分钟,就把口袋下得补丁给拆下来,拿在手里才发现,还真就是四四方方,有棱有角的。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害我白白担惊受怕这么多天。”
将补丁丢在桌上,同剪刀放在一起。
钟同志站起身,拉开门找到云木香表示要重新检查。
云木香喊来白美宣,“带他再去做一次刚刚的检查。”
白美宣虽然疑惑,却很听话,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云木香目送两人离开,进去就看到桌面上摆放的一块补丁。
她伸手拿起来,想看看是什么材质影响结果,要记录下来,下次到会上告诉大家,避免再次出现误诊的现象。
拿在手里,重量就让云木香挑起眉毛。
摸着质感,像是的确良料子,微微用力还有点膈手。
有东西啊。
竖着拿起来,看到了边上手工缝制的痕迹,拿起桌上的剪刀,小心地拆开。
看到切口,云木香确定这不是的确良料子,更像是印花塑料。
打开里面是一块绣着金线的棉布,能打开。
摊开比巴掌大点,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落在布料上,金线闪闪发光。
云木香眯起眼睛,避开阳光走到阴影里后,看清楚手上的东西,瞬间瞳孔微缩。
金线绣的是字。
字体很小,还很老,简繁混杂着,要不是自小看药集习惯了,里头好几个字还真不认识。
看着看着云木香呼吸都急促起来。
嗷哟!
这是一份藏宝图啊。
根据内容,她将布料翻过来,就瞧见金线一条条凌乱地交汇在一起,密密麻麻分不清楚是什么,维度左下角一处,被特意打上五角星。
不说是不是真的藏宝图。
就凭这手出神入化的双面绣,拿出去都让人忍不住赞叹。
正反竟然是一点都不影响。
云木香起身,去将房门反锁上。
微微拉下领口,将红绳拽出来,拆掉下坠的铜钱。
往藏宝图上一洒。
布料很薄,铜钱旋转,坠落的声音在静谧的空间里清晰可见。
等最后一枚也稳稳落下,云木香瞧着卦象上显示的大富贵,惊喜到不行。
正想再来一次,就听见有人敲门。
“小云医生,你在里面吗?”
云木香立刻将铜钱重新串回红绳上,塞回衣服里。
被冷空气浸润的铜钱贴着皮肤,凉得她浑身一哆嗦。
“这门怎么锁住了。”白美宣疑惑的声音传来。“我们在这等一等吧,正好结果出来还要一段时间,你要不要先去吃饭?”
“我吃不下去,没胃口。”钟同志着急想知道结果。
云木香说是好一切,将东西拓印下来后,印本装进口袋,才去开门。
门打开,门口站着的两人都惊住。
白美宣眨眨眼,“小云医生你在里面啊。”
“嗯,检查完了?”没帮她解惑直接看向钟同志,“我有新发现。”
“什么?”
云木香先让他进来,顺便通知白美宣。
“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带句话给画眉,让她帮我去打两份饭来。”
“中午饭吗?我去也可以。”
“那麻烦你,顺便帮我安排一下,我需要单独劝劝钟同志想开点,这期间不要让人来打扰我们。”云木香再三强调。
“要是淼淼来呢?”
“他跟着画眉不会闹的,淼淼来也不习惯,下午的安排全部退掉。”
白美宣虽然有点为难,可看云木香的态度,又想到钟同志那得知病情之后半死不活的模样,最终郑重地点点。
“我明白了,一会打好饭我送来。”
“谢谢。”
云木香面带微笑地关上门,重新反锁。
转过身,就看到钟同志重新拿起她已经拆开的布料,嘴巴张得老圆。
“看完了?”
“这东西……”
“你认识吗?”云木香直奔正题。
钟同志面色严肃起来,“不是。”
云木香想也觉得不是钟同志的,否则他不会犯蠢,一次次穿这身衣服去医院。
不过衣服是他的,“你好好想想,有没有忘记什么。”
她走到办公桌后坐下。
钟同志擡起头,“我现在脑子有点乱,这上面的字你能认全吗?这真是藏宝图?”
“是。”
云木香接手,摊开放在桌上,以字面朝上。
“这里纪录了大概,在几十年前,有一支军队战败被驱赶,财产来不及转移,便想办法隐藏了起来,静待时机到来,按照地图将金银带走。”
钟同志呼吸急促起来,“多吗?”
云木香翻过来,看着那杂乱无章的金线地图说:“值得专门为此绘制地图,肯定不少,要知道那可是军队都无法带走的财产。”
逼不得已只能留下藏起来,侧面就可以估量出个大概来。
钟同志双手撑着桌子站起来。
“这地图必须上交。”钟同志伸手。
“不行。”云木香一手压在地图上。
钟同志眯起眼睛,眼底闪过一抹血色。
“你动了私心,想占为己有?”
令人窒息的气势扑面压过来,钟同志是一点没情面。
云木香感觉有点不适,眉头微皱,摇了摇头。
“你上交,想好理由了吗?”
“上交需要什么理由,这么大一笔财富,如果找到很大程度上就能缓解账面上的赤字。”
“要是问你地图哪里来的,你怎么解释?”
钟同志被噎住。
“这上面写得很清楚,组织把你当成敌军后代,你又要怎么解释?”
钟同志抿紧唇。
冷静下来想一想,后背瞬间惊出一身汗来。
他收敛气势,无比郁闷。
“照你的意思,我什么都不说,装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