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饭包“这叫什么话。”
贾团长见瞒不过去,面上露出一副担忧的模样。
“这不是明天下午庆功会就要开始，至今没等到袁同志给个具体说法，到底节目安排得如何,以防万一，我另外找了一些人。”
话里头指责了袁秋楠办事不靠谱,还不把她这个正经团长放在眼里,而她一切都是为大局好。
云木香听得倒牙,却笑容不变。
她主动问，“是哪位同志？团长怎么还悄摸地干，秋楠姐昨天急死,要知道你这么帮她，肯定特别高兴，还好现在也来得及，排练的时候还能调整,把节目给安排进去,也不枉费团长你费的这番心思。”
一句句跟小针一样扎得贾团长心里不爽。
“我倒是想，这不一早就来等，直到现在也没见袁同志的身影，你跟我说实话,明天到底安排好没有？到时候现场前两排坐得可都是领导,现在说我还能帮忙补救，等明天现场……”
贾团长话没说完,但意思十分明显。
云木香笑容也淡了,故意回答，“明天？明天不是还有团长你兜底。”
贾团长之前的推辞,这会被拿来当反驳的借口，直接噎得她说不出话。
云木香也没留,自己弯腰轻轻松松地抱起木箱子离开。
打从亮嗓开始，唱段就一直没停过。
那音量根本不是正常唱段的高度，司马昭之心。
云木香不屑地撇撇嘴，这幸好是她来，要换作是秋楠姐，保准一听声音就能认出来，更糟心。
云木香不爽，走之前还嘀咕一句让贾团长听见。
“也不知道哪里请来的门外汉，差劲成这样还夸，还没我会唱。”
贾团长面色发青，下一秒听到云木香随意哼出来的小调，更气。
因为她也觉得云木香唱得更好！
贾团长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行，她必须现场去看看袁秋楠都干了什么。
她追出门，没等寻到云木香的身影，倒是先薛领队给拦住。
“贾团长，我正要找你，你看这时间也不早，什么时候安排现场去彩排？”
“不着急。”
在袁秋楠没出错之前，贾团长也不好随便插手节目的事情。
是她自己放话交给袁秋楠，总不好自打嘴巴。
当然对薛领队他们不是这么说的。
要是见云木香之前被薛领队问，贾团长还有几分着急，现在……
贾团长对首都来的这伙人也报以怀疑。
贾团长在成为道具管理之前，年轻时也曾经是文工团表演者的一员，奈何天赋不高，才慢慢转幕后。
更因此，沉浸在文工团多年，熏陶出一双极高审美的眼睛。
她不会，可她会看，会听，会评价。
于是，在找不见云木香后，她心中想法变了。
“庆功会的场地还在布置，一般上台的节目都要先经过我的审核，我先去看看，如果节目合适明天上午可以安排上台彩排。”
薛领队笑容淡了。
“这可和之前说好的不一样。”
“是我操之过急，之前只着急害怕当天没节目，却忽略掉节目质量。”她笑眯眯地说：“像刚刚那种，比我们文工团替补还不如的实力，将人能上台不是纯纯闹笑话。”
薛领队心里冷笑。
还替补不如，人都凑不齐，指不定明年就没存在的必要，装什么。
“团长是听到刚刚的唱段了？那都是故意的，为了降低别人的警惕心。”
薛领队凑近，小声说：“团长计划的不就是临危受命的立功戏码。”
“！”
贾团长震惊，“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薛领队花一上午时间才打听来的事，原本还有些猜忌。
就像他们团里，勾心斗角不少，可从来没有说拉着外人来扯自家后腿的。
但不妨碍他喜欢看别的团上演这样的戏码。
这事成功，他带的队伍也会得到好名声。
薛领队一脸我懂但不戳破的表情。
“贾团长不信，提前审核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走。”
贾团长半推半就。
练舞房里的人都做好准备，见贾团长以来便直接动起来。
实力摆在面前，贾团长总算松口气。
薛领队送人，出来就瞧见漫天晚霞橘红如火。
“贾团长现在总该安心。”
“之前都是误会，我从来没怀疑过大家的实力，只是担心乍一换地方，会水土不服。”
“可还不能安心。”
薛领队突如其来的一句，让贾院长迷惑。
两人站在走廊下。
薛领队看四下无人，却还是压低声音说：“依我的经验来看，希望不能寄托在别人身上。”
“？”
贾团长笑眯眯地不接茬，“不不不，薛领队该对自己人有信心，我就对你们很有信心，晚上早点休息，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我就不打扰你们。”
话音落下便立刻离开。
什么叫希望不能寄托在别人身上？
当她是傻子。
首都来人上不了台，她在袁秋楠还能落得个慧眼识人的好处。
真把事情做死，才是蠢。饿
贾团长内心越发觉得自己英明，却没发现身后薛领队看她背影的眼神，阴鸷寒冷。
陈柔从练舞房走出来，手里拿着毛巾在擦汗。
看眼离开的人，“没谈拢？”
“你什么时候见我失手过。”
……
“阿嚏！”
袁秋楠揉揉鼻子，眼睛湿漉漉的。
盛华琳扭头，“注意身体，你这一下午没少打喷嚏，是不是昨天晚上着凉？”
“没有。”
袁秋楠手背贴在额头上，“我脑袋不晕，鼻子不堵，嗓子不痛，肯定没受凉，应该是有人背地在说我坏话。”
“你说了没用，明天就要上台，你必须保持最好的状态。”盛华琳看到云木香，“正好木香同志过来，让她帮你看看。”
“看什么？”云木香拎着鸡蛋路过，“先等等，我把东西给大姐送过去。”
“晚上做什么吃？”
云木香摇摇头，走进厨房将一篮子鸡蛋放在案台上。
“大姐，晚上吃什么？”
王大嘴在烟雾缭绕的蒸汽中擡起头，“做饭包，也不知道你们吃没吃过。”
她一边说一边搅动铁勺，锅里滚开的水煮着高粱米，满屋子都是高粱的香味。
高粱米粗硬，不好咀嚼，但便宜。
王大嘴早上直接清空粮店的高粱米，主打一个量大管饱。
煮了几分钟的高粱米重新沥干，倒进铺上纱布的蒸笼，再上汽蒸个十几分钟。
灶底烧的是大劈柴，架着自己烧就好不用盯着。
王大嘴这才腾出手将米汤给装进汤盆里，开始准备饭包要用的配菜。
云木香见她一个人忙活，撸起袖子问，“有什么我能做的？”
等不到人的盛华琳掀开门帘子进来。
“木香同志。”
“盛同志。”
王大嘴一边掰白菜叶子，一边笑，“你们同志同志地喊不累呀。”
“大姐说得对，喊名字就好，都是同龄人。”
“行。”
云木香无所谓，“对了，你刚刚找我什么事？”
“想让你给秋楠看看。”
“秋楠姐？”
云木香转身，走到门口又回头说一声，“大姐我一会来帮忙。”
“不急。”王大嘴笑呵呵地浑身都是干劲儿。
云木香刚将视线从厨房收回来，就撞上袁秋楠，上下打量一眼。
“这不是好好的。”
袁秋楠一听，笑着看盛华琳，“就说我没事。”
“也不是全没事。”
命犯小人。
“都忙着呢。”
熟悉的声音响起，顺着看去，云木香瞧见鲁魏源。
不止他，身后跟着徐玲玲和余君君，两人身后还追着一连串的小尾巴。
涌进来便睁着眼睛到处看。
“云老师好。”
“云老师！”
“妈妈！”
云木香准确看到混在里头的淼淼。
“这是放学了。”
鲁魏源习惯性地四处观察，“嗯，我带他们来帮忙。”
“……”帮倒忙吗？
但凡带来的是三四年级的学生都更有说服力。
这一群一年级……
偏偏人家还真是来帮忙的。
直到节目表演插不上手，一股脑地往厨房里去。
云木香没好气地看向徐玲玲和余君君。
“你们把同学带到这里来，有没有跟家长打过招呼？”
徐玲玲猛点头，“有让其他班的同学跟筒子楼那边递话，说一年级晚点回去。”
兴许觉得在这会被说，徐玲玲扯了扯鲁魏源的袖子。
“鲁记者，不是要采访，走走走，我帮你拿相机。”
赶在云木香说话前，抓住鲁魏源胸前的照相机，拽着鲁魏源一起离开。
云木香：“……”
余君君有点尴尬，她是不想来的。
“要是麻烦，我先带大家回去。”
“算了，来都来了。”
正好王大姐忙不过来。
七岁的孩子基本都已经学着帮家里做事，厨房摘个菜都能帮忙。
她掀开门帘子一看，果然王大姐咧嘴笑得正开心。
余君君见此，“我也去帮忙。”
盛华琳看到鲁魏源拿着相机，心中有猜测，她不认识对方，心里很担心。
“那位是记者，没关系吗？”
云木香摇头，“没关系。”
她转身回到厨房，一片乱糟糟。
云木香扶着额头，扬高声音，“不准打闹，再让我看到你们动手就给赶出去。”
“都站好，我来给你们分配任务！”
“都站好站好。”
淼淼跳出来帮忙维持纪律。
他动了，江河几个最闹腾的也就安静下来。
云木香让他们放下手里的东西，去外面排队。
一年级也有人没来，比如陆长鸣，云木香就没看见。
排练体操的几个也不在……等等！
云木香把淼淼拎出来。
“你怎么没在训练？”
“……”淼淼缩了缩脖子。
江河高高举手，这小子比江山性子还跳，傻大胆一个。
“云老师我知道，淼淼把名额让给陆长鸣啦。”
“嗯？什么时候的事情。”她问的是淼淼。
淼淼皱皱鼻子，“他一直哭嘛，好烦的，就给他喽，我是班长嘛。”
是的。
重上一年级，淼淼那上过半年三年级的经验，让徐玲玲一眼看好他，直接给提拔成班长。
云木香摸了摸儿子小脸，瞧出儿子眼底的不情愿。
不过现在人多，她没说。
数了数一共来了二十二个小孩子。饿
云木香分成好几队。
一队，拿着汽水瓶的瓶盖子，蹲在门口刮土豆皮。
一队，抱着大白菜一片一片地掰白菜叶子。
一队，捧着玉米一个个抠玉米籽。
一队，在剥大葱。
整个监工的到处盯着，云木香再把淼淼带走。
剩下的人正好一队五个人。
宿舍楼和大宿舍中间的有个小公园。
说是小公园，不过是路边栽种着白杨树，中间设计了一大两小三个花坛，空余的地方，两个对角安置了单杠和双杠。
偶尔也会被宿舍的人拿来晒被子，更多是用来训练。
云木香领着儿子走到隐蔽的大花坛边坐下。
大花坛高，看淼淼要用爬的，云木香伸手帮他一把。
“怎么都没跟妈妈说？”
“我自己来！”淼淼躲开云木香的手，最终自己爬上花坛，才问，“说什么？”
“上台表演的事情呀？原本是因为体操表演看中你，才把你从大合唱里拿掉，现在你把名额给别人，大合唱也没你的位置了，知不知道？”
淼淼交替地踢着脚，低头没说话。
这让云木香清楚，他知道。
会知道，肯定是自己去问过。
云木香揉揉他的头，看他这样心里还怪不是滋味。
“告诉妈妈，想不想上台？”
“不想，已经还给陆长鸣，我就不上。”
“妈妈问的是你想不想，不是你能不能，来，擡头。”云木香一手扶住他下巴，一手压在背上，“男子汉，挺胸擡头，名额是你自己给的，你给之前肯定已经想过结果吧。”
淼淼噘着嘴，哼哼唧唧地躲开手。
躲不开，干脆抱着胳膊撒娇。
“妈妈，我不想说这个。”
“长教训没？后不后悔。”
“才没有。”淼淼说：“同学要互相帮助，陆长鸣都急哭了，妈妈，他好像个妹妹，比谢阿姨家的妹妹还能哭。”
小脑袋仰着，云木香才瞧见儿子脖子上系着红领巾，不过玩疯了，红领巾被衣领遮住。
云木香伸手帮他整理整理。
她突然问，“那下次陆长鸣哭着问你要红领巾，你给不给？”
淼淼眉头紧皱，如临大敌地抓住，“这是我的，他想要可以让他妈妈花钱买。”
“红领巾买不到，也可以买红布让他妈妈自己做，像小黄那样。”
家里小黄的红领巾就是他奶奶做的。
云木香摩挲着红领巾上的淼字。
“还不傻。”
云木香没再说太多，儿子清楚他给出去的是什么就好。
她只是又问一遍，“还想不想上台？”
淼淼眨眨眼，“没名额了。”
“妈妈可以……”
“你不能偏心我，你是我们大家的老师。”
刚刚还说不傻，现在又说傻话，“老师不能偏心，但妈妈可以。”
“啊？”
淼淼被绕进去，云木香摸摸他头，从花坛上坐起来。
“走，去找纸笔。”
“干什么？”
“背课文！”
“哈！”
淼淼想挣扎，却发现他的妈妈，总是在力气该大的时候大。
等了会，淼淼歪头看着妈妈写下来的东西。
云木香推到他面前，“字都认识吗？”
淼淼一个字一个字地看，最后点点头。
“认识。”
“敢不敢上台，当着大家的面背这个？”
淼淼眼睛一亮，“就我自己吗？”
“不，你和大家一起，晚上要抓紧背哦，要是通不过你可就上不台。”
上不上的，云木香无所谓，只是想给儿子一个希望。
能上，他努力过没遗憾。
不能上，他自己抓不住机会，正好得个教训。
这和将名额给陆长鸣不同。
“好了，其他人都在帮忙，你也去。”
“啊？我不是要被课文。”
“你晚上还吃不吃饭？不劳动你好意思来蹭饭。”
不好意思。
淼淼脸红了红，小声说：“妈妈，你的饭吃不完，我可以帮帮你。”
“不，我能吃完！”
淼淼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云木香擡手遮住那双眼睛，避免自己坚持不住。
淼淼见此，只好将手中的纸叠好塞进口袋里，跳下去帮忙。
之前都分工好，淼淼干脆蹲在水盆前去帮忙洗白菜叶子。
拎着邦哗啦两下就拿出来，甩甩水，放在一旁簸箕上。
王大姐已经在改刀，白菜纸留叶子，硬邦需要切掉。
切好的菜叶子用开水烫软，装回簸箩上沥水分。
水不倒，将切块的土豆煮熟，筷子能插进的地步就算好，捞出来，再将玉米梨、香菇丁、胡萝卜丁一一烫熟。
一盆盆的菜看着还是很震撼的。
大锅里米饭差不多蒸好，王大姐便将早上抢到的一块猪板油下锅。
一片片白花花的肥肉变成猪油，捞出油炸之后便直接将打散的鸡蛋下锅炸成蛋松，在加自家做的大酱，炒成鸡蛋酱。
原本金黄的鸡蛋加酱看起来褐色的一团团，看起来十分不好看，却扛不住十分香。
鸡蛋酱炒好，王大姐开始将之前烫好的蔬菜倒进去翻炒，轮到土豆时，专门找出擀面杖来给捣碎再加。
慢慢一锅黏糊糊的，卖相十分不好看。
云木香第一次见的时候，都没好意思下口。
尝了便一发不可收拾。
土黄色汤盆，一盆米饭，一盘白菜叶，一盆配菜。
用簸箩断出去，大人小孩都迷茫。
“这怎么吃？”
淼淼举手，“我知道，我教你们，先拿叶子，像这样打开。”
有样学样，多这么多孩子筷子也不够，干脆只盆里放了几双，直接上手。
“加一层米饭，一层菜，然后裹上，像我这样吃！”
淼淼最先弄完，啊呜一口咬满嘴，美滋滋地眯起眼睛。
有人恍然大悟，“我吃过！我也会。”
“这不该叫饭包，该叫菜包。”
王大姐最后又端出一盆白菜帮子，切丝凉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