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记过
云木香离开潘校长办公室,便直奔大办公室。
苗老师坐在位置上，正低头批改作业，时不时左手扶一下腰,显然是久坐难受。
“腰不舒服？”云木香停在苗老师的办公桌旁。
苗老师擡头，猛地还没回过神。
云木香指了指她的腰,“要不要帮你看看。”
苗老师按着腰的手一顿,放回桌上,“我没事，只是坐太久有点累。”
她不想让外人知道太多私事。
“嗤。”
短促地一声讥笑。
云木香和苗老师一起看向门口，她刚转身,胳膊就被人给抓住。
“云老师，正要找你。”
曲婉玲一手抱着教案，一手拉着云木香手臂。
“卢老师离开大半个月，我已经顺利接手她的工作,其他事情是不是也该落实一下。”
卢知晓是学校有意往副校长培养的。
当初说好人走后,她接手所有工作。
就算不是副校，中学部的教导主任也好啊。
教学楼已经建设好，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搬过去，中学校独立,多好的机会,必须早早落实。
云木香沉吟片刻，低头一根根将曲婉玲的手指从胳膊上扒开。
“正要说,中午会上会说。”
正好周一有例会。
曲婉玲双手捏紧教案,“你先偷偷告诉我，学校给我什么安排？”
“急什么。”
现在说她还能好好吃中午饭。
“曲同志,你也别为难云老师，等中午开会不就什么都知道。”苗老师忽然插入对话。
曲婉玲瘪瘪嘴,“装什么呀，我不信你不着急。”
不等苗老师回答，她就自己回答，“不过你急也没用，真忙起来你还有时间照顾家里，云老师，你还是给她看看腰吧，别自己在家累倒，最后怪在你身上。”
苗老师面部肌肉颤抖一下，很快勾出一抹笑容。
“好歹我有自知之明，倒是曲同志你，中学的课能教明白吗？”
“你嘲讽我！”
“我只是实话实说。”
云木香感受到气氛的紧张，见曲婉玲要动手，伸出胳膊将人拦下。
“这是在学校，你们还想打架？”
苗老师见好就收，“曲同志好像对我有什么误会，云老师你多劝劝，我下一节有课，先走了。”
她将桌面上作业收拾好，堆放在角落里，最后拿着教案离开办公室。
坐在角落的一名编外老师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趁机站起来，“我也有课！”
说完拔腿就跑，比兔子还快。
“你没听见她怎么说我吗！”曲婉玲眼里闪烁着怒火，挣扎着要追，“你快放开我。”
云木香放开手，也不惯着她。
“想让人夸你？”
曲婉玲认识云木香有段时间，这语气一听就不对劲。
她浑身闹腾的劲儿慢慢散了。
“那倒也不是。”
曲婉玲偷偷打量云木香，“你心情不好？”
“本来挺好的。”
那意思是现在不好。
“……”曲婉玲悻悻地皱了皱鼻子，还是不死心，“真不能提前跟我说？”
云木香转身离开，气得曲婉玲原地跺脚。
下午开会。
潘校长坐在前面，双手抱着保温杯，笑眯眯地宣布变动。
“新学校已经竣工，初一年级，初二年级，还有扫盲班，老师先搬，之后再安排学生陆陆续续会搬进新班级，小学校，中学校，夜校也正式区分开。”
“
云木香向上扫一眼，就瞧见潘校长一上午的功夫，已经拿到军区落章的文件。
代表潘校长的安排上面没意见。
“虽然校区分开，却还是都挂在天府军区子弟学校旗下，校长依旧是鄙人。”
“各校区会安排副校长，作为校区负责人。”
“首先是育儿所，教育局大力发展幼儿教育，未来几年育儿所将是重点支持的对象，金淑珍同志就特别优秀，本人是师范学校毕业，也有多年任教经验，将由她担任育儿所副校长。”
金淑珍惊得目瞪口呆。
“我？”
“对。”潘校长将任命通知递给她，“育儿所计划年后招生，那之前你负责安排好一切，有问题吗？”
金淑珍还没能回过神，替她高兴的廉凤就撞了下她的胳膊。
“这么好的事情，还不赶紧答应下来！”
“没，没问题。”
云木香以为对方会问一下初中的课怎么办。
对方却提也没提。
云木香瞧见金淑珍兴奋的侧脸，恍然意识到一件事。
她不高兴加课时，不代表别人也不喜欢。
她不高兴，是因为不差那点加班费和那点勤奋荣誉。
潘校长看廉凤一直在笑，故意搞事。
“我选她，没选你，你都不难过？”
廉凤扯出个假笑，“一个孩子我都照顾不来，更何况育儿所那么多孩子，光是想想就头大，我宁愿跟家长吵架。”
“那感情好，你更喜欢和军嫂们交流，夜校副校长就由你来担任。”
“……是不是草率了点。”廉凤当潘校长在说笑话，内心却还是克制不住地激动。
万一是真的呢。
潘校长也不多言，将她的任命文件也递出去。
“给。”
“！”
金淑珍也彻底回神，没忍住抱住廉凤，两人都笼罩在喜悦里。
曲婉玲也开心，她主动擡起手，“鼓掌，恭喜恭喜。”
她心想着，初中部有威胁的就安置办来的三位监督人。
卢知晓毋庸置疑的领头人，走了。
剩下就金淑珍和廉凤两个最有机会跟她抢机会。
至于石琼、尤文琦，那是来劳动改造的，根本不可能再往上升。
曲婉玲越想越开心，眼睛都要笑没掉。
苗老师瞧见，压下心底的不爽。
她问，“那现如今初一初二的课程怎么办？本身卢老师离开就少了一员大将，曲同志之前也没教过书，还没搞明白呢，廉老师和金老师也调走的话……”
苗老师停下，却勾起其他人的想法。
云木香揉了揉太阳xue，视线落在曲婉玲已经攥紧的拳头上，恨不能当众直挥在苗老师脸上。
“苗老师说笑，还是你对调来中学校也有兴趣？直说呗。”搞这么不入流的小手段。
苗老师不正面和曲婉玲对话，她笑着看向潘校长。
同事多年，她还能不了解姓潘的。
“校长，我身为老师，就是见不得孩子被耽误。”
“你——”
“咳。”云木香轻咳一声打断曲婉玲，赶在她开口之前说：“这点不用担心，马上临近秋收，学校会放秋假，廉老师和金老师也趁机调整一下，剩下半学期多辛苦辛苦。”
廉凤和金淑珍没什么问题。
不怕有事做，就怕一直闲着。
“至于中学部。”云木香看向潘校长，用眼神询问：你说我说？
潘校长当没听见底下的争吵。
“中学副校长，将由马主任担任，老马，有问题吗？”
马主任摇头，如今中学校高中还没成立，初中也就两个班级，是几个校区最轻松的。
曲婉玲如雷轰顶，目瞪口呆地僵硬在原地。
怎么是马主任？
苗老师藏住眼底的失望，余光看到曲婉玲这模样，打起精神来看她笑话。
她故意问，“那曲同志怎么办？她接卢老师的班，不负责中学校呀？”
曲婉玲猛地擡头，怒瞪着苗老师。
潘校长看都没看曲婉玲，“她还不够格。”
瞬间，一盆冷水泼在曲婉玲身上，透心凉。
年轻，没经验，这些理由都还有狡辩的余地。
不够格。
是彻彻底底抹灭她。
苗老师嘴角翘起一丝弧度，“曲同志，你脸色看起来好难看，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愤怒在胸腔内膨胀，压缩，最终因为这句话而爆炸。
曲婉玲端起会议桌前的搪瓷缸，侧身用力将茶水泼在苗老师脸上。
“啊！”
微烫的茶水从发间倾泼而下，苗老师狼狈地坐在原地，褐色茶水浸湿衬衫，挂着零星的碎茶叶沫子。
“曲婉玲，你发什么疯。”
坐在苗老师身旁的徐玲玲也被波及，抖着袖子十分烦躁。
曲婉玲胸口起伏，厌恶地瞥一眼苗老师。
“我身体不舒服，手抖。”
云木香挑眉，谁说曲婉玲没成长的。
曲婉玲用力地将茶杯拍在桌上，“苗老师，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我头晕，你再一喊我，手就没忍住。”
不少人擡手撑着下巴，压着嘴角。
曲婉玲明摆着，苗老师你说我不舒服，我就不舒服。
潘校长皱起眉头，看到这一幕对曲婉玲的印象更差了。
他一掌拍在桌上，“够了！当这是什么地方，生产队唠嗑的大槐树底下吗！”
潘校长脸色青白交替，显然气得不轻。
“曲婉玲，你今天的行为造成严重的不良影响，受行政记过！处分期间一年不得参加先进、优秀等荣誉评选！”
“那她呢！”
曲婉玲伸手指着苗老师。
她不在乎记过，可不能只有她记过。
潘校长感觉威严受到挑衅，将桌子拍得棒棒作响。
“你是不是还挺委屈。”
“是……”
“你不是身体不舒服。”云木香起身打断曲婉玲，“余老师，扶着曲同志去医院做个检查，徐老师，你带苗老师下去收拾一下。”
“其他人继续开会。”
曲婉玲还想说什么，云木香一个冷眼看过去。
曲婉玲心头一悸，扁扁嘴自己走出会议室。
云木香见余君君看过来，摆摆手示意她追上去。
徐玲玲也扶着苗老师离开。
会议室依旧安静。
云木香接过之前的事情继续。
“马主任，你调去中学校，如今三年级的课是打算自己带到这学期结束，还是换给别人？”
马主任……现在是马校长。
“金老师和廉老师没变，我也一样，带到期末结束。”
“好，有需要尽管和我提，我会暂代教导主任一职。”
云木香扫过其他人，“之后小学校教学上的问题，全部来找我。”
马校长点点头，当场就转换角色。
“云老师你之前说，有办法为中学的学生们准备实验教室，不知道实验器皿什么时候能到？”
“具体日子还不太清楚。”
郎医生自从大部队离开，就一头扎进伤药的生产线，想要早一日将产品生产出来。
她已经有些日子没见到人，保不准对方已经把这一茬给忘掉。
“这样，周末我去市里一趟，看能不能想办法采购两套实验用品。”
马主任开心地点点头，“要不要我跟你一起。”
“要先问问预算，这周肯定采购不来。”云木香提醒。
马主任点点头，“是我着急了。”
好在两人将气氛给缓和下来。
潘校长脸色也恢复如常，后面简单询问大家还有没有问题，确定没有便散会。
云木香起身就要走，还是被潘校长给喊住。
“曲婉玲太无法无天，这人必须从学校赶出去。”
云木香无奈，只能故意问，“校长你把她从夜校调回来，不是已经有安排？”
潜意词，人赶走，是你喊回来的！
潘校长难受地皱起眉头，烦躁地走了。
云木香呼出一口气。
回办公室放下笔记本，转身去隔壁大办公室。
苗老师身上的茶叶沫子已经被捡掉。
倒是曲婉玲没去医院，正站在自己位置上收拾东西。
“你在干什么？”
曲婉玲鼻子重重哼气，“搬办公室呀，这晦气地方我是一分钟也待不下去。”
“……”
余君君站在一旁手足无措，见到云木香过来狠狠松下一口气。
“云老师，还去医院吗？”
云木香敲敲桌子，问曲婉玲，“还难受吗？”
曲婉玲眼睛一眨，豆大的泪珠子就顺着脸颊滑落，嗷的一声大哭起来。
“难受，我可难受了。”
“……”
云木香看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鼻涕都哭出来，默默远离两步决定等她录完再说。
她趁机转身看向苗老师。
苗老师一脸‘我宽容’‘我不计较’的态度，忽略曲婉玲问后面开会还说什么。
中学她没能跳过去，那小学教导主任轮也轮到她了吧。
云木香知道她想问什么，坦白道，“我兼任教导主任，实验教室……”
苗老师瞳孔微缩。
“啊哈！活该！”
刚刚还哭得不能自己的人，这会破涕为笑，还上演一番幸灾乐祸，反踩一脚。
“也不知道是谁更丢人，我年轻，我不够格正常，某些人一把年纪还原地踏步，可见能力也不怎么样！”
云木香磨着牙回头瞪过去。
“不是要搬办公室，早点收拾好过去选个好位置。”
曲婉玲开开心心，抹掉眼泪问，“新办公室有办公桌吗？”
云木香：“没有。”
看眼曲婉玲的桌子，“搬过去吧。”
“那我刚刚收拾是为什么！不如直接搬走。”
“你也没问。”
除去曲婉玲，石琼、尤文琦也要一起搬走。
马校长也是，去到中学校，他就是自己一间办公室。
当然，他离开，云木香也可以拆掉自己办公室的隔板，自己一间办公室。
廉凤和金淑珍也各自去到夜校和育儿所分割出来的办公室，桌椅都是自带，学校财政大头都投入到建设上去，现在账面空空，桌子都置办不起新的。
“赶紧收拾吧。”
云木香转身离开。
苗老师起身喊住人，“云老师，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云木香却知道她在问什么。
云木香直接转达潘校长的理由。
“你最近身体不好，教导主任太操心，咱们学校还是以人为本。”
“啧啧。”
曲婉玲又冒出来。
云木香冷眼扫过去。
曲婉玲小声嘟囔，“活该。”
云木香没好气地甩她一眼，转身回自己办公室。
一中午的时间，云木香对门就空下来。
云木香直接找上在新学校打磨厕所的建筑工人，将办公室隔间给拆掉，拆下的木头直接改成大书架。
她办公室没挪动，对面马校长那片位置的两面墙被装了个L形的书架。
木工坊最近没活，改书架一下午就完成，隔天上午刷上桐油晾晾味道，第二天一早就送过来。
上架下柜，云木香将办公桌上堆积的报纸杂志，分门别类地放到书架上。
她专门划分区域。
L形小面墙全部放她的一些手工品。
有哄小孩的小红花，奖状、笔本，教美术课用到的剪纸工具，最底下一层全部都是作业本。
大面墙上一列杂志，一列报纸，一列宣传书，比如之前的防灾手册，还有整理期间的资料，防灾连环画，样本新本，总算有地方放。
还有学生从她家里借走还来的连环画。
至于之前办公桌旁的小书架，则被她用来放文件，只需要顺手就能看到。
没了阻隔，室内采光都亮不少。
云木香环顾一周，觉得还缺点东西。
隔天再来学校，书架顶上放了两盆绿萝，两侧摆了花盆，一盆栽得是山上挖来的黄荆，她特意选得造型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