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态度
“谁？”
云木香第一时间将桂枝拍在床上,否认道，“没人啊。”
她给娃娃打手势，把桂枝给拖走,自己凑到周以臣面前来，小声控诉。
“你发烧了,差点把自己烧成傻子。”
周以臣头重重的,视线内一片漆黑,所有感觉都集中到落在额头的冰凉小手上。
“我，咳咳。”周以臣嫂子一阵干痒，忍不住咳出声。
“先别说话,我去倒水。”
云木香摸黑去客厅，又摸黑回来。
兑过凉白开的温水送到周以臣嘴边，咕嘟咕嘟两口就喝下半杯，感觉差不多后,才撇开头。
“怎么不开灯。”
“故意不开,怕看到你病兮兮的模样想动手。”云木香将茶缸放在床头，噔的一声。
“？”
周以臣微微擡起手，半路就被按住。
“老实点，好好休息。”云木香将胳膊给塞进毛巾毯里,“停电还没来,你继续睡，淼淼也有点发热,白天淋雨之后我就怕他生病,专门灌了一碗姜汤，还是没用。”
她一边碎碎念,一边要伸手去抱儿子。
周以臣精神恢复一些，黑暗中瞧见她的动作,主动翻身将儿子抱到床边。
手摸摸额头，“不怎么烫。”
“你烧得比儿子厉害，摸儿子肯定不烫，放开。”
周以臣侧过身子，挪出点位置。
云木香接住儿子，拿着胳膊腿给放平，摸着脉搏还算强健，没下针，也没给喂药。
小孩子不能见点病就吃药。
淼淼现在这个程度，可以靠自己良好的身体素质给扛过去。
检查完，把汗津津的儿子塞进男人怀里。
“你俩抱着睡吧，正好一起出出汗。”
“……单独睡好得快，万一二次传染就不好了。”
“你当时感冒，不准掀开毛巾毯。”云木香抓住周以臣的小动作，又重新掖一遍。
将金针、医药箱收拾好，重新爬上床上时，才发现身边人还没睡。
云木香摸摸男人露在外面的胳膊。
好好，体温只比正常高一点点。
“老婆，热。”
“热？英雄不怕热。”
周以臣听来，有点小嘲讽。
他松开儿子，慢吞吞地想转过身。
云木香听到动静，一只手搭在男人腰上，拦住他所有动作。
“睡觉！”
周以臣愣了愣，抓住搁在腰间的手。
原以为这么热会睡不着，等再睁眼时，是第二天早上起床号滴滴响的时候。
周以臣动了动，才发现自己成了夹心饼干。
怀里面儿子抱着，一条腿压在他腰上。
背后老婆贴着，双腿夹进他一条腿。
此刻，动弹不得。
身下被褥潮潮的，显然昨晚上没少出汗。
他纠结一下，先拿下儿子的腿，再将他从怀里撕开，行动间，手摸到他身上的褥子，湿淋淋一片。
周以臣皱起眉，四周摸一下，脸黑了。
“周栕。”
周以臣直接给儿子喊醒。
淼淼迷迷瞪瞪地睁开眼，对上近在咫尺，黑漆漆的一张大脸。
“有妖怪！”
一嗓子给云木香也喊醒。
“哪儿？”
云木香坐起身，下意识以为是桂枝被发现。
“在这。”周以臣起身下床，拎起淼淼，“尿床怪。”
淼淼悬在半空，慌乱的手脚突然顿住。
“妈妈说我一岁就不尿床。”
“那这是谁干的！”周以臣指着床边很大一块潮湿的面积。
淼淼眨眨眼，很气愤地挣扎道，“爸爸，你尿床还冤枉我，那个位置昨天是你在睡，淼淼睡中间的！爸爸才是尿床怪。”
淼淼空中转个向，伸手抓住周以臣的背心，小手摸摸。
“吼，爸爸你衣服是湿的，这个就是证据！”
周以臣扒掉他裤子，“证据在这，你尿床往上身尿。”
“流氓！”淼淼捂着屁股，遮前不遮后。
配合着起床号，还给两人吵出气势来。
云木香直接将毛毯扔两人身上。
“都别跑，洗床单去！”
雨在后半夜就停下。
云木香掀开窗户朝外看，天蓝的干净。
“正好，不下雨。”
毛巾毯、床单、被褥，连凉席都让父子俩重新擦过，挂在竹竿上晾晾潮气。
周以臣表示他被冤枉，吃完早饭就离开。
淼淼站在院子里跳脚，一直疯狂喊妈妈。
“爸爸跑了！”
“是吗？”云木香似笑非笑，“到底是哪个小笨蛋尿床妈妈也清楚，但妈妈看到，早上凉席、被褥都是爸爸干的，爸爸还要工作，剩下毛巾毯和床单要你来洗。”
淼淼张大嘴巴，慢慢合拢。
好吧。
他其实有印象，昨天晚上他是要起床上厕所，然后……
淼淼猛地擡起头，看向爸爸妈妈卧室的窗台上。
他跑进屋里，踮起脚尖将花盆抱在怀里，又蹭蹭蹭地跑出来。
“妈妈！我昨天做梦梦到妖怪啦。”
他砰地将花盆放在门口，戳了戳舒展的几片叶子。
“我还记，妖怪头上就顶着五片叶子。”之后点在厚蘑菇上，“还有这个。”
云木香嘴角抽了抽，背着儿子，凶巴巴地瞪一眼娃娃。
娃娃瑟瑟发抖。
“噫。”淼淼抓住多出来的一根树枝，“这个没见过哎。”
他伸手要拔出来。
云木香扫一眼，没动。
努力扎根，抓住娃娃参须不愿意走的桂枝：“……嘤。”
淼淼：“！”
他震惊地回头，“妈妈，树枝会叫。”
云木香：“……”
她拿开儿子小手，“不，你听错了，是茅根在哭。”
“哈？”
淼淼扭头看向斜对门。
茅根一大早就抹着眼泪，光着肚皮，只穿个死角裤衩被赶到院子里。
“我再也不敢了。”
王大嘴抓着床单，“都第几次了！你又不是小，想尿尿不知道起来，尿菜地里你还能做点贡献，尿床上净给我找事！”
淼淼瞪圆一双眼睛，“妈妈，茅根也尿床啦。”不是他一个！
云木香戳破他的小心思，“人家茅根比你还小。”
她趁机将花盆推到墙根下，扶着儿子肩膀将他带到水盆旁。
“赶紧，洗被单。”
“妈妈，我洗不动。”
“那就脱鞋进去踩。”
“哦。”
淼淼不情不愿地进去，最后玩了俩小时水，云木香把其他脏衣服都洗干净，他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晒床单时，将已经没水渍的凉席放到吊床上。
淼淼仰头看着干干净净的床单，抓住云木香的衣摆。
“妈妈，下次我再帮你洗衣服吧。”
云木香笑笑。
大可不必。
看一个院子被你造腾的水。
“不准再玩儿，赶紧收拾收拾，跟妈妈去医院看你谢阿姨。”
云木香话说完，就感觉儿子明显抖了下。
他问，“谢阿姨没事了对吗？”
“嗯。”
云木香摸摸儿子的头，“昨天你一直都在，有看清楚是谁先动手的吗？”
“是弟弟。”
“？”
淼淼说：“是吴雪阿姨的孩子，奶奶说吴雪阿姨怀的是宝贝，弟弟生气就推吴雪阿姨。”
“不是你谢阿姨推的吴雪阿姨？”
“不是啊，谢阿姨坐在吴雪阿姨旁边，想帮忙拉弟弟，吴雪阿姨还是摔倒了，奶奶就突然很生气地去推谢阿姨。”
淼淼声音低沉一点，“阿姨们流了好多血。”
云木香摸了摸儿子小脸，给他换身衣服。
蓝白线条的海魂衫，卡其布的半截裤，刚套上衣服，胳膊就被淼淼抱住。
“妈妈，你果然是最喜欢淼淼的。”
“现在才知道？哪得来的结论。”云木香失效，单手给他扯了扯衣服。
淼淼说：“你不给淼淼生弟弟妹妹。”
云木香看他。
淼淼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踢了踢地板。
“弟弟一点也不好，奶奶说有弟弟，我的衣服要留给弟弟，好吃的要分给弟弟，因为弟弟还小，爸爸妈妈要疼弟弟，我当哥哥的要照顾弟弟，什么都要给弟弟。”
淼淼偷瞄云木香。
“有弟弟妈妈就会不喜欢我。”
“所以不要妈妈才能专心专意喜欢淼淼。”
云木香很满意目前这个结果。
可王营长老娘是怎么回事？
对个还没出生，不知道情况的孩子那么喜欢。
云木香笑笑，伸出手，“来，拉钩，以后都不准再提弟弟妹妹，爷爷奶奶或者外公外婆说给淼淼添弟弟妹妹的时候，淼淼应该怎么说？”
“说不要！”
“不对，那样爷爷奶奶会觉得淼淼不好，再好好想想，晚点妈妈带你去打电话。”
不能说不要，那说什么？
淼淼带着疑惑出门，到处都是雨后青草的清香。
骑车先去学校。
学校最近不少人进进出出，因为扫盲班彻底划分过来后，教室也搬来了，就用以前上政治课的大教室。
怕打扰小孩，扫盲课和以前一样，安排在晚饭后和周末，加课也在学生假期时间。
总之错开了正经学生上课的时间。
四年级的教室也收拾出来，课桌椅都要重新准备。
初一也新生，目前了解到的人数比较少。
云木香没打扰他们，安静带着人进办公室，拨通家里的电话。
电话主要还是问云母。
她耐心等着淼淼跟二老扯东扯西，两人就早饭吃什么都能说个半天。
等她看完教育局下发的新文件，才听到儿子喊她。
“说完了？”云木香走出来。
“没有哇，我还有好多话要和奶奶外婆说，可怕妈妈你等着急。”
信不信另谈，云木香听到这话心里开心。
“去玩儿吧，不准到泥巴地里乱跑，一会还要去医院。”
“知道啦。”
电话里，周母听到儿媳妇要去医院，心思一动。
“木木，你这是有好消息？”
“……没有！”云木香赶紧否认，“妈妈，我现在在医院做兼职，额外挣点外快。”
“唉。”周母好可惜，故意问，“淼淼一个人顾不孤单。”
“不孤单！”淼淼装模作样道，“军区小孩还挺多的，妈妈，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
她拿王营长老娘这事当转移话题的借口。
“妈妈你以前见识的人多，有没有人会特别喜欢没出生的孩子。”
“家里要没有小孩子，那肯定会特别期待。”
“已经有三个呢。”
“那都是女孩？有些地方重男轻女，就会更想要儿子。”
“前面三个都是儿子呢？还会盼第四个儿子吗？”
周母疑惑了下，“对前面三个好吗？”
云木香想想，“算好，但以前都没来照顾过月子，第四个来了。”
“那应该是想要这个孩子。”
“？”
这话如何说。
周母拿以前的情况举例子。
“家里情况不好，就会生孩子送给没孩子的人家，特别是儿子。”
说是送，其实就是卖。
“也可能是想帮亲戚忙，送个孩子。”
这样的，一种是老思想，讲究家族和睦，另一种就是一想吃绝户。
“不然就是偏心眼，有儿子有儿子，有儿子没儿子，那就让有儿子替没儿子的生儿子。”
云木香差点被这一连串的儿子给搞迷糊。
思路一下开阔起来。
等电话那端的人换成母亲，云木香敛了敛神，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云母喂两声，“怎么没声音，挂了？”
“没有。”云木香摸着下巴，“妈，我有一件事情想问你。”
“你先别说话，听我说。”
“？”
“你爸昨天说，你医院为难你，故意把席明兰当病人塞给你，有没有这回事呀？”
“唔……有没有呢？”
老父亲不厚道，都没提前跟她通气，要如何说。
云母显然不在意她的回答，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
“席明兰肯定是故意的，这人太阴险。”
“妈，妈，你先别激动，我爸到底怎么跟你说的？”云木香很好奇。
“说你厉害呀，现在已经能独立看病，医院把治不好的席明兰塞给你，还不能拒绝，要我意思，她那病你最好别沾，万一被传染怎么办。”
云木香感觉到了，她妈是真的讨厌席明兰。
“可惜你们当医生的不能挑病人，乖宝，不然那医生你别当了，缺钱跟妈说，沉香今年都没去医院，你爸工资攒下来不少，没必要受别人的气。”
“给我多不好意思呀。”
“有什么不好意思，都怪你爸，你老师当得好好的，非让你再去当医生。”
云木香忍着笑，可怜兮兮地说：“晚了呀。”
“唉，我就知道，席明兰还专门让你问我，这就是故意挑衅，乖宝你是不知道，她打年轻时候就惦记你爸。”
“噗——”
“医院那么多医生，非要让你爸去看病，她真好意思，不知道自己得的什么脏病。”
“……”
“后来还为你爸离婚，当我是死的啊。”
“妈。”
“先听我说，她这次找上你没准就是奔着你爸来的，肯定以为我家乖宝治不好，到时候小的不行让老的出来，美死她，乖宝，你放心大胆给她治，妈相信你。”
“谢谢妈？”
“不过治病的时候千万注意做好防护哈，可别染上。”
“……”
云木香挂断电话，心情复杂。
她爸到底怎么说的？
她给老父亲去了个电话。
接电话的是个陌生声音，等一会才云父才来，一听她的问题，“过程不重要，结果是好的就行，木木，你不需要去考虑长辈之间的关系，那人对你来说就是一个病人，一个你治好，能惠及许多人民的病人。”
哪里可能不去考虑。
好在母亲有父亲解决，现在真的不用去考虑。
“淼淼，你还去不去医院？”
“妈妈，我要留下玩儿。”
隔壁体育场的空地上，淼淼正单膝跪在地上，和别人弹弹珠。
正常泥地上是挖个洞，将弹珠往洞里送。
体育场整合了地面，挖洞不方便，就改成用砖头画圆圈代替洞。
“那不准乱跑。”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