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校长停下脚步,再不敢前进,怕被家属拦下。
他转过头,面色严肃。
“小云,我认为你说得对,我这就回去好好想想办法,你也帮忙想想,大家集思广益。”
说完,人跑回办公室。
而校门外,庞婆婆皱着眉吐槽。
“就是欺负咱们军区妇联成立得晚,换做我老家,看谁家男人敢跟女人动拳头,妇女主任立马就找上你家里头去。”
“我咋听说这里头有内幕呢!”
“有啥也不能打女儿啊,只有孬种没出息的人才会打女人,你们千万别被骗了。”
“要闹离婚,真狠心,打完就不要,还我就跟他对着干!脸给他挠花。”
“不止,我听说杭副营长家的也要闹离婚,你们说是不是因为她不能生。”
“肯定啊,五年怀都没怀一个,你说老吴家祖上是不是干了什么坏事,怎么一个不能生,一个生俩都有毛病。”
“嘘,这话可不兴说,小心疯子咬你耳朵。”
“他敢!”
……
云木香摸了摸耳朵,也停下了脚步。
不能打扰大娘们唠嗑的兴致。
她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没做?
等到放学,云木香去接淼淼,半路猛地瞪大双眼。
糟糕!
儿子还没哄好。
云木香加快脚步,走到班级时,发现教室里面早就没了淼淼的身影。
她拦住还没走的高兰妹,“周栕什么时候走的?”
“一下课就不见啦。”
“?”
躲她啊。
那不是白费功夫。
云木香捏了捏手指,双手插兜朝家里走。
出学校时还瞧见庞婆婆一手拎着小马扎,一手拉着庞老师,庞老师低着头倒是没再反抗。
她收回视线,朝自家方向看去,远远就瞧见门口站着个可怜巴巴的身影。
“淼淼,你今天都没等妈妈,伤心。”
云木香走到家门前,也不开锁。
淼淼哼一声,抱着胳膊背对着人。
云木香上前,揪了揪他的衣领,“生气啦?妈妈好冤枉的啦,根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真的决定不理妈妈?”
淼淼气鼓鼓地躲了下,委屈地说:“我早上有跟你说,你还不是不理我。”
他吸了吸鼻子,下意识摸摸屁股,心里难过得要死。
“爸爸坏,用那么粗的棍子打我,那么粗!”
淼淼胳膊围成一个圆,在夸张中不断增大。
云木香趁机绕到前面,拉着他小手配合道,“他怎么能这么坏啊。”
“就是就是!”
淼淼想到放学最先跑出来时,听路边奶奶唠嗑提到过的话。
“爸爸他家暴我!”
“咳咳。”云木香一下被口水给呛到,“什么?”
淼淼踮起脚尖,伸手一下一下给她拍着背,“好点了没。”
云木香眼睛一转,靠着儿子蹲下。
“没有,要淼淼抱抱才能好。”
淼淼迟疑一下,撅着能挂油壶的小嘴,磨磨蹭蹭地上前,伸手把人抱住。
云木香心一下就软得一塌糊涂,随后就把周以臣给怨上。
教孩子那么多办法,怎么就动上手!
她义愤填膺道,“屁股还疼不疼?”
“疼。”
声音小小的,软软的。
云木香一把要将人抱起来,吭哧半天,儿子像是秤砣一样站在地上,一动不动。
掩盖性地摸摸淼淼的头,对上他小鹿般的大眼睛,心里有点酸涩。
这才多久,不用符就不行。
老母亲的一颗心莫名颤抖。
“妈妈都抱不动淼淼了。”
淼淼扒拉一下她的胳膊,“我自己走。”
顿一下,解释道,“妈妈,我走路屁股不疼,不用抱,我是大孩子了,爸爸早上打我的时候还说,我已经六岁,要懂事了。”
“明明我们淼淼是最懂事的孩子……”
夸夸的话到嘴边,云木香在进院子时看到了小黄时戛然而止。
不能夸啊。
淼淼丢粮食这毛病,没准能趁着这次挨打给改正掉。
她话锋一转,“淼淼这个乖,以后不会再把饭菜给小黄吃对不对。”
“可爸爸做饭好难吃啊。”
“不让爸爸做,以后还是妈妈做。”
“真的吗?”
云木香就近坐在圆凳上,将布包从身上摘下来。
“真的,就是想到家里每次辛辛苦苦做好饭,淼淼都会丢掉,一想到这个,就没有精神做饭。”
淼淼小心翼翼地坐下,不解地问,“为什么不能喂小黄,它也是家里人啊,每次我吃饭它都只能看着,好可怜的。”
“小黄吃的东西跟我们吃的东西不一样,你不是有按时喂它。”
淼淼扭过头看向小黄。
戴着小黄帽的小黄歪着脑袋,嘎嘎两声,忽闪着翅膀就过来我。
云木香瞥它一眼。
小黄在一定距离内停下脚步,慢慢舒展开翅膀。
云木香现在略微嫌弃它。
“我去做饭。”
“不做爸爸的!”淼淼说。
“这个不行,淼淼,你可以跟爸爸生气,但是不能不给他饭吃。”
“是爸爸先不给我吃的!”
“?”
什么时候。
说曹操曹操到。
周以臣回来,凉凉地扫了眼告状的淼淼,没有否认。
云木香又从台阶上下来,“你真说了?”
“恩。”
周以臣供认不讳。
云木香皱眉,“这不行,他还小,还正在长身体,怎么能不吃饭。”
“他浪费粮食。”
“经常饿肚子会饿坏胃的,缺营养还会引起其他的病。”
“他浪费粮食。”
“他已经答应以后不再浪费,要不等下次。”
“他浪费粮食。”
云木香也毛了,“你是复读机呀,是不是只会这一句。”
“你赞同他的行为?”
云木香一下子就漏气。
“我……”
“懂了。”
周以臣微微挑眉,大步上前直接将她给扛在肩膀上,将人丢在床上。
云木香倒在被子上,轻微弹了两下。
“你搞什么鬼?”
“嘘!”
周以臣竖起手指示意她不要说话。
下一秒,听他说:“你向着他,也别吃了。”
转过身,淼淼正着急地要钻进屋子里,走着走着整个人就飞了起来。
低头就对上爸爸冷冰冰的一张脸,笑都不笑。
他撇撇嘴,抱着人离开,反手就将卧室门给反锁上。
客厅里。
周以臣将淼淼放下。
“你可以继续闹,只要你不怕你妈妈跟你一起饿肚子。”
淼淼吸了吸鼻子,一不小心吹出个鼻涕泡泡。
啪。
鼻涕泡泡炸开的瞬间,憋到现在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
倔强的小人推开他就要去扒门。
“妈妈,你开门,我们走,我们回家。”
云木香听不下去,要去开门时才发现周以臣这狗东西真把门给反锁了。
“周以臣,你开门!”
“妈妈!妈妈!”
云木香一着急,直接从窗户爬了出去。
正好赶上王大嘴中午做饭,在水井旁打水,看到这一幕错愕地张大嘴巴。
“云老师,这是玩儿什么呢?”
“捉迷藏。”
“啊?我怎么听见淼淼在哭……”看云木香脸色不好看,笑呵呵地转移话题,“云老师这塑料桶真好用,多亏了你。”
“客气!”
云木香爬出来直奔客厅。
周以臣看她一眼,上前要拦。
云木香瞪过去,“你不准动!”
淼淼听到声音,泪眼朦胧地回头,立马扑过去紧紧抱着她。
云木香摸了摸头发,哭一身的汗。
“爸爸和我们闹着玩儿呢,没想真关妈妈,你看我这不是出来了。”
“不不不。”
淼淼小手紧紧抱住脖子,歪着头不愿意去看周以臣。
周以臣垂眸看着可怜巴巴的母子两个,搞得他好像是什么坏蛋。
“云小香,你才是最惯孩子的那个。”
“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疼了我两天两夜,我惯他怎么了!”云木香被哭得心神烦躁,直接不讲理。
周以臣还想说什么,余光扫到墙壁上的挂历。
他在心里头算了下时间,手抓了抓短发。
“可以,我没怎么照顾过他,我确实没有发言权。”
“?”
周以臣突然退缩,云木香立马觉得事情变得不对劲。
怀里的人儿安安静静。
她歪头看了眼,哭睡着了。
云木香看了周以臣几眼,见他还站在原地不动,就很生气。
没眼力见!
怕吵醒孩子,她小小声说:“你儿子睡着了,你把他抱回屋里。”
“现在又想到我。”
周以臣说完,还是乖乖上前把人抱起,离开云木香怀抱时,小声地哼唧了几声。
他晃了晃,哄了两声。
云木香看着他动作僵硬,深深觉得淼淼哼唧就是因为被他抱得不舒服。
好在很快人就被放在床上。
周以臣拉过薄被给他盖了个肚子。
脚步轻轻地关上门,直接走到云木香面前。
“我们聊聊。”
“去外面。”
两人坐到圆桌旁,蔷薇花藤已经顺着架子爬出老高,遮住大半太阳。
面对面,气氛有些僵滞。
周以臣手指轻轻敲在桌面上,声音不大。
云木香等了会,就发现周以臣只看他,不说话。
“你不是要聊,不开口聊什么。”
“在想我选的时间算不算对,你现在生气,在淼淼这种情况的加持下,我很大可能会被你赶出家门。”
“?”
云木香气笑了,“你信不信我现在赶你出去啊,赶紧说。”
周以臣停下手指,“淼淼必须有一个打从心底害怕的人,不然他越大你越不好教,他很聪明,知道哭一哭你就会心软,你有没有想过被他拿捏住弱点,未来一旦有不合他心意的地方他就会和今天一样哭一哭就好。”
“我们可以往好的地方想一想,你为什么一定觉得淼淼就会长歪。”
周以臣挑眉,“老婆,你随军是为什么?”
云木香一哽。
许久都不曾想起的梦,仿佛真的随着改变成为过去式。
云木香眉头紧紧皱在一块。
“淼淼现在已经独立很多,离开爸妈他们,适应得很好。”
“你才是最惯着她的那个。”
周以臣又将这话重复一遍。
云木香心里按捺不住地浮躁。“那你想怎么样?我回家,你跟儿子过吧。”
谈话不欢而散。
周以臣揉揉眉头,心想这果然不是谈话的好时机。
淼淼中午一觉睡了好久。
醒来时周以臣已经去团里。
一下午母子两个都特别腻歪,像是刚刚经历过风雨,感情正在不断膨胀。
云木香却发现,淼淼中午吃饭没去找小黄。
一点也不想承认这是周国臣的功劳。
下午针对老师参加高考的一系列措施进行了讨论。
放学回家时,周以臣已经做好饭。
云木香一时之间忘记中午的事,下意识说:“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倒是淼淼扁了扁嘴巴,躲到妈妈背后。
云木香后来看到晚饭,如走上一般无二。
她以为事情过去了。
周以臣以实际行动告诉她,过不去。
她被连坐了。
陪着淼淼吃些淡到没味的晚餐。
开一下午会,云木香脑子涨涨的,也不想跟他理论,只想洗漱完就上床。
周以臣端着艾草水进来。
她恍然,生理期日子快到了。
艾草煮水天天泡效果最好,不过她受不住那个味道,就改成经期前几天。
周以臣抓着她的脚按在绿到发黑的艾草水里,盯着水里倒映的影子,擡脚踩了踩,荡漾出一圈圈波纹。
“也需有别的办法,不一定需要淼淼害怕你才行,那样不利于父子感情。”
“想让我用爱感化他?老婆,说实话我没时间。”
周以臣坐在小板凳上,一双大长腿弯曲着,懒洋洋地背靠着大衣柜,仰起头。
“昨天不少人都夸淼淼聪明,我们不是非要培养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才,但绝对不能是渣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