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同志,你也来串门。”
都是成年人,没得像小孩子一样听见两句话就打起来。
曲婉玲憋得慌,却还要跟着打招呼。
“我听人说云老师家能换肉。”
曲婉玲看向云木香。
上次和苗老师吵崩后,她就一直在请假。
侯娟说得事是真的。
党向国一直在想办法,要把她给弄出学校。
但是找得岗位都是一些打杂的。
她不甘心,凭什么呀!
在学校里再差,熬半年之后,下学期就能风风光光地继续当老师,受学生爱戴,家长敬重。
唯一的变数就是云木香。
后来她听人说,苗老师负责招新,安安稳稳。
苗老师最后给的建议突然间又从脑子里冒出来。
这次来换肉,就是想给彼此一个台阶。
哪里就那么巧,碰到侯娟多嘴。
她偷偷瞪了一眼侯娟,委委屈屈地走到云木香面前。
“云老师,我能换吗?”
侯娟心里还是有些不自在,主动起身,“时间不早,那我和笑笑先回家啦。”
朱笑笑摆摆手,“明天见。”
“明天见。”
云木香笑着送人,转过身才发现曲婉玲一直跟在她身后,差点吓个半死。
“你跟着我做什么?”
“你别信侯娟挑拨的话,我的心,我的人都只会奉献给学校,我是不会调岗的。”
“……没人关心。”
“你怎么这样啊,我都跟你道歉了。”
云木香故意夸张地揉了揉耳朵,“什么什么?你在说什么?”
“我说——”
“别说了,我不想听。”云木香眉眼弯弯,心情甚好。
曲婉玲不上不下的,情绪就十分糟糕。
“那你到底要怎样才能放过我。”
云木香无辜地眨眨眼,“曲同志,你说得好像我把你怎么了一样,你还换不换肉呀?”
曲婉玲在即将气急败坏的前一秒,忍住了。
“你愿意换给我?”
“换啊,不过你的话,我只收外汇券。”
“你怎么不去抢啊!”
她自己都不够用,还想攒着留买新口红呢。
不行不行,坚决不行!
“那就算了。”
云木香视线越过她,落在院门口的齐春身上,她身旁站着的,是张秋桂。
云木香:“……”
今天是怎么回事!
“你们找我有事?”
“你就知道是来找你的。”齐春下意识反驳。
“不找我,总不能大晚上来找我爱人?”
一直安静当工具人的周以臣拧起眉头,“我不认识她。”
看先齐春,“同志,把话说清楚,一名军人的名声是很重要的,你不要想污蔑我。”
齐春:“……”
真是两口子!
她气哼哼地转身就要走。
张秋桂不乐意啊,伸手拽住人,“别走别走。”
让小声说:“你想想是跟云老师低头难,还是跟罗来喜低头难?别忘了之前为房子你俩干了好几架!”
齐春:“……”
她抵抗的力道小了些。
张秋桂趁机又扭头问云木香,“肉只能外汇券换吗?我们可以加点价。”
“不啊,粮票,肉票,布票,鞋票,工业票这些都行,看你有什么。”
曲婉玲不服气,“那为什么只有我要给外汇券。”
“因为我就只看上了你的外汇券,其他都不想要。”
“你,你怎么就可着我一个人欺负。”
“我有欺负她?”云木香这话问得是齐春和张秋桂。
曲婉玲突然得意,“你们说,她是不是在欺负我。”
张秋桂头摇成拨浪鼓,“我没看到,云老师什么时候欺负你了,交换事讲究自愿,那云老师就想要外汇券,你不答应不给就是了,哪里就叫欺负人,难不成你上街去买粮食,你给菜票能买到粮食?别逗了。”
“你——”
曲婉玲惊呆了。
她恼怒至极,“你现在倒是帮她说起好话来,以为我没见过你背地骂她的模样。”
张秋桂眼神闪躲,“瞎讲,云老师那么好一个人,我怎么可能背地里骂她,是你吧,光想着跟云老师攀比,是你自己私底下骂过人才会这么想我,肯定是!”
曲婉玲气急败坏,指着齐春,“你说,她是不是骂过。”
齐春撇撇嘴,“跟我又没关系。”
她问张秋桂,“你还走不走。”
“走什么,不是要换肉,你没听云老师说什么票都行。”
张秋桂偷偷看云木香一眼,见她没反对,松下一口气,拽着齐春去架子前挑肉。
就是周团长那扎肉身上的刀,一下一下跟要扎她们身上似的。
曲婉玲给气得头晕眼花,“云木香是给你们下了什么降头!”
张秋桂脖子一缩,“可不许瞎说,散播封建迷信,小心我去举报你,给你抓起来。”
“好好好!”
曲婉玲彻底记不住来时的目的,用力踩着地面,跟踩仇人似地快速离开。
张秋桂呼出一口气,收回目光时无意撞进云木香的视线,下意识屏住呼吸。
云木香上下打量她。
这变化可真大。
要贴的打字报没了。
还主动帮她说话。
跟换了个人似的。
“你的肉。”
“噢噢噢。”张秋桂牙齿打颤,紧张地接过肉,慌乱之中掏错了工业票,直接就给出去。
周以臣垂眸看一眼,直接收下。
等人走了,周以臣才看向老婆问,“她们经常欺负你?”
“怎么算欺负呢?”云木香反问。
张秋桂去而复返,“云云云云老师,我有话想和你单独说。”
周以臣皱眉,站在原地不动。
云木香看眼手表,“这个时间应该没人再来,你快带淼淼去洗澡。”
周以臣见她不愿意自己留下,只好由着她,喊来淼淼去洗澡。
云木香走到门口,“什么事需要单独说?”
“很重要的事情。”
张秋桂做贼一样四处打量,最后小小声嘀咕,“这两天夜里,我经常看到一个人偷偷摸摸往公告栏那边去,昨天晚上终于看清楚是谁!”
云木香给面地追问一句,“是谁?”
“余梅老娘!她要贴你大字报,说你侵吞部队物资!跟之前枪毙的叶芝兰一个罪名!前面两次都被我撞见才没贴成,我不知道她后面还要不要继续去,你可千万要小心,也不知道你是哪里得罪了她,要知道会咬人的狗不叫。”
张秋桂说完感觉有点安静,扭头看向云木香。
“你,你一点都不担心?”
“我现在更好奇,那么晚,对方是去贴我大字报,你呢?”
“!!!”
“我我我,我尿急!”
张秋桂跑了。
慌里慌张,跑得飞快。
连等在前方的齐春都给忘掉。
云木香轻笑出声。
就说呢,她还以为江山给的情报出错。
“就为什么呢?”
“因为药材。”
黑暗中传来一道声音。
云木香惊出一身鸡皮疙瘩,扭头瞧见从黑暗中走出来的宋画眉,十分不满。
“大晚上你装鬼啊,走路都没点声音。”
“我们你们在说话,不好意思打扰你们。”宋画眉道歉。
“不打扰在某种情况下,等同于偷听。”云木香搓了搓胳膊,总算将竖起的汗毛给压下去。
不过,“你刚刚说药材是怎么回事?”
“我这两天有去扫盲班,见到过刚刚那位女同志,她有跟人讨注意,说在得罪你的情况下,怎么样才能修复关系,好让你教她认药材。”
云木香诧异道,“还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为了钱,专门认字都要举报她的张秋桂,竟然改主意。
云木香盯着宋画眉。
宋画眉揪了揪手指,主动说:“詹三叔回来说你们在山上打了头野猪,我也想来换写,回家给外公加餐。”
“就为这?”
“不止,想来讨好一下你,我知道余梅母亲为什么要举报你。”
“为什么?”云木香环住手臂。
“最近这些日子,詹家许多东西都送来你家了吧。”
云木香心底浮现出一个莫名的念头。
“别说就为了那点东西?”
宋画眉听了一些刺耳,果然自小富养大的就是不一样。
“对你来说是一点东西,对我们这些普通人来说,都是顶好的,詹爷爷,陶奶奶经常不在家,许多定量的供应詹五叔一个人吃不完,为了不浪费,詹爷爷会做主送给家里做工的陈婶。”
云木香抽了抽嘴角。
“叶芝兰被毙才多久,为了点吃的东西,给我扣个一样的罪名。”
“陈婶不识字,大字报应该是别人写的。”
宋画眉眼神清凌凌地看向云木香,“我可以帮你,把我听到张秋桂所说的话,告诉给詹爷爷,想办法让他们今晚当场拿下陈婶。”
云木香神色不变,“你要什么?”
宋画眉沉吟片刻,为难道,“可以换你永远不揭穿我吗?”
“?”
云木香凑近两步,“我也没证据,你怎么就那么害怕我会揭穿你。”
宋画眉咬着唇,神色迟疑。
“说实话。”
宋画眉抿着唇,“我害怕说出来结果会不好。”
云木香轻笑出声,在寂静的夜里有几分空灵。
“你猜,你不说我会不会知道?”
宋画眉瞳孔骤然收缩,连连倒退两步。
她紧张到手指缠在一块儿,“是,是赵昊,我有一次帮忙带他的时候,听到他嘀咕的,说你会妖术。”
话说出来,宋画眉反倒是没了顾忌。
“他说是你害死了他妈妈。”
云木香错愕,“他这么说的?”
他怎么还会记得呢?
云木香眉头紧皱,哪里出错了。
她突然擡眸,清冷的眼光定格在宋画眉身上,惊得宋画眉浑身汗毛竖起,下意识倒退。
“别怕。”
云木香伸手拉住宋画眉,轻飘飘的力道根本没用劲,宋画眉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看着我。”
云木香微笑着擡手掸了掸她肩膀上的浮灰,趁着宋画眉不注意,贴了张东西。
看着宋画眉双眼空洞,云木香抹掉了她不该知道的事情。
凉风吹过,宋画眉打了个激灵,感觉很冷。
“阿嚏!”
“冷了吧。”云木香双手抱胸,微擡着下巴说:“合作达成,你引人去抓陈婶,以后不会再有人从我嘴巴里知道你的任何事情。”
宋画眉愣了愣,欣喜回神。
“你答应了!太好了,我现在就回去。”
“等等。”
云木香上下打量着她,“你知道你和赵昊接触,意味着什么吗?”
宋画眉笑容淡了点,目光却十分坚定。
“知道,外公想要维持叶赵两家的和平,联姻最快。”
她莞尔,“云老师,你之前说过,人不能选择出声,但可以选择找什么样的工作,嫁什么样的对象,我觉得赵参谋长挺好。”
“有权有势,足够忙碌,赵昊还小,我打听过,他最近在学校过得不是很好,我在这个时候出现保护他,反正都要有个继母,那为什么不选择一个对他好的,他会主动和他父亲要求,让我成为他新的妈妈。”
“他最近,已经开始会跟我说心里话了。”
宋画眉说完这话,眼底闪过淡淡的疑惑。
都说了什么来着?
她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便抛之脑后。
“云老师,我只要过得好,谢谢你愿意帮我。”
“我也会帮你的。”
宋画眉拎着一刀漂亮的腱子肉回到家。
书房的灯亮着,警务员见她回来,接过肉小声提醒,“叶参谋长还在忙,您有事?”
“没有,只是觉得时间还早,我想去对面一趟,跟外公说一声。”
警务员恍然,“没关系,您直接去就好,领导出来我会转告他,您也早点回来。”
“谢谢。”
宋画眉转身去了对面。
门已经关上,隔着门还能听到客厅里兄弟们说话像吵架的声音。
詹成才说:“妹妹力气很大很大!骗你是狗!”
詹成新说:“看你像狗,狗东西这么编排妹妹。”
詹成刚说:“可能被野猪追的时候撞到了脑子,产生的幻觉。”
宋画眉莫名想起云木香拉着她的力道。
就,力气真的还挺大的。
擡手轻叩门扉。
里面吵闹声瞬间小了。
“谁呀?”
“是我,画眉。”
詹成才和詹成新挤眉弄眼地看向老小。
昨天饭桌上见过这姑娘,是母亲亲自介绍的。
他们以为,母亲有意撮合老小和人家姑娘。
詹成才:“老牛吃嫩草,不要脸。”
詹成新:“还没成年吧。”
詹成才:“说是十五岁。”
詹成新:“大了近十岁不说,这属于犯罪啊!妈想什么呢。”
带着好奇,两人视线看向门口。
宋画眉没进来,站在门口怯生生地说:“我刚刚去云老师家买肉,听到人偷说,晚上要去贴云老师的大字报。”
“什么!”
三兄弟蹦起来。
詹成刚板着脸,“看清楚是谁说的没?知不知道谁要去贴?在哪里什么时间?”
宋画眉摇头,“太黑了,我看不清楚,只听到说是等凌晨大家都睡了,去公告栏贴,五叔,怎么办呀。”
詹成才走上前,“时间地点都有,当然是瓮中捉鼈,我倒是要看看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在军区搞这一出!”
詹成新着急,“还不赶紧走,天都黑透了,绝对不能让这小子跑了。”
宋画眉给三兄弟让开路,“不跟詹爷爷他们说一声吗?”
詹成才停步,回头看眼宋画眉,“我爸妈还没睡,我们先过去盯着,你上楼跟他们说一声,毕竟你听到的,比我们谁都清楚对方说的什么。”
宋画眉心一抖,垂眸点了点头。
“那我现在上去找陶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