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介意的就是这一点。
周以臣又不像是她,拥有透视眼,只要想就能看穿里面装得什么。
在未知的情况下,翻看个人东西,这就是侵犯隐私。
但凡两人不是夫妻,云木香都能报警把周以臣当小偷给抓起来。
周以臣沉默。
云木香不依不饶,“没话说了?我替你说,你翻我东西是怀疑我,想验证猜想,怎么?是不是担心我背着你偷人,想找证据。”
周以臣脸黑如墨汁,阴郁的表情里透着生气。
“你可真是什么都敢说。”
周以臣擡手直接捏住她的下巴,另一只手扶着肩膀把人往路边花坛旁带,当初来往人好奇的视线。
“被我说中了!周以臣你没良心,你听谁嚼舌根子回来怀疑我!还撬我锁,我让你撬。”
云木香拳打脚踢,丝毫没留劲儿。
周以臣手上用了点力气,遏制住下巴彻底合上她喋喋不休的小嘴。
“听我解释一句?”
云木香不顾形象地翻个白眼,冷哼一声。
解释个屁!
“我回家时抽屉是开的,那东西掉满地,当时赶上家里有人来,我害怕被人看见,我承认,柜子的锁是我撬开的,可抽屉不是。”
“你是不是还想说,抽屉是淼淼撬的……”云木香顿住。
周以臣说:“是,我进书房之前,最后一个进去的是淼淼,当天晚上我去淼淼房间休息,也在他屋里捡到被撕碎的,老婆,你冤枉我。”
“谁冤枉你啦!撬柜子就不是撬啊。”云木香有些恼羞成怒。
她忽然想到一件事情。
淼淼回来前,她当时关上抽屉,上锁了吗?
她屏住呼吸,一帧帧画面如雪花般从脑海中闪过。
没有!
没有!!!
所以她坑了自己!
忙活了三天三夜,现在告诉她,都是因为当时忘记挂锁!
云木香气出嗝来,差点被自己蠢哭。
但是,“那你当时收了抽屉里的烧掉不就好,为什么还要翻我柜子。”
她需要的是柜子里的原符纸啊!
画好的那些都是给娃娃准备的,她也用不上啊!
说来说去,罪魁祸首还是周以臣。
云木香用泛红的眼角恶狠狠地瞪向周以臣。
“别以为我会这么轻松就原谅你!”
她连着三天没睡觉,提心吊胆地担心随时没命。
如今她身边可没小东西保驾护航!
娃娃还是嫩。
真出点什么事情,哭都没有眼泪流。
周以臣还强调,“重来一次,我还是会全部烧掉,老婆,那东西不能留。”
“那你老婆也别留了哇。”
“你拿那东西跟你的命相提并论?云小香,把话收回去。”
周以臣也气急了。
那是什么脏东西,值得跟命比。
云木香擡手胡乱拍着他,“是你说要认错,你现在是认错的态度!我说了你又不信,你打心眼里就觉得自己没有错!”
“我真是……想一口咬死你。”周以臣咬牙切齿道。
云木香欲哭无泪,大大的眸子里倒映着周以臣的身影。
“你可算把心里话讲出来了。”
“你不是也选择性地听,我说好话没见你听,说这么一句你又听心里去了。”周以臣生生给气笑了,“你真是我祖宗。”
“你骂我老!”
“……”
娘的。
周以臣正要说什么,余光瞧见前方冲着他们飞过来的东西,擡手将胡搅蛮缠的小女人给按在怀里,侧身挥拳格挡住。
砰!
耳边炸开的声音吓云木香一跳。
她浑身一抖,紧紧抓住衣服前襟,悄悄扭头去探看。
黄色的排球被打落在地上,一下一下砸着地面,渐渐失去弹力。
花坛后方,几个年轻面孔跑过来,其中一人捡起排球,小心翼翼地朝这边看过来。
“你们没事吧?”
待视线定格在周以臣身上,瞬间浑身绷紧,立定站直。
“团长!”
其余人也吓得并排站着。
周以臣余光扫他们一眼,垂眸摸了摸顺滑的长发。
“吓到了?”
云木香紧了紧手,又很快放开,倒退一步理了理头发。
“我没事。”
她目光落在周以臣的手上,想了又想,还是拉起来检查一番。
“幸好是球,不知道什么东西就上手挡,要是换了别的东西你手还要不要,逞英雄,你一点都不为我和淼淼想。”
罚站的几个人离得有点距离,听不太清楚女同志说得什么。
就光看到最近几天一直黑着脸的周团长笑了。
笑了!
“关心我嘴巴里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周以臣还说:“我老婆儿子本事大着呢,三天不见我都行,有我没有都一样,我可不敢把自己想得太重要。”
“……”
云木香丢开手,“活该砸到你。”
“是,我就不该帮忙,就该让球砸到你,好好给你醒醒神。”
“砸到我你就没老婆了。”
“我换一个,反正我疑神疑鬼。”
“你这逻辑不成立!”
“我的理,你别管。”
“周以臣!”
“不是你喊老公的时候了。”
“嗝——”
云木香和周以臣动作同步地扭过头。
罚站的几个人不约而同远离打嗝那个,默默划清界限。
“对不起!嗝——团长我,嗝——”
“你们怎么还在这。”周以臣皱起眉头,满脸不悦。
其余几个人欣喜若狂,赶紧捂住打嗝那人的嘴巴。
“走走走,我们现在就走。”
“等等。”
周以臣声音薄凉道,“危害她人安全,罚二十圈。”
“啊——”
“三十。”
“快走快走!”
几个人一溜烟跑不见了。
云木香看着那几道落荒而逃的滑稽背影,忍不住笑出声来。
等回过神,视线撞上周以臣似笑非笑的眼神,生生把笑憋回去,瞪他一眼。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
云木香轻哼一声,抓着文件不打算再跟他留这浪费时间。
“你不是一直在问我气什么?我气你先斩后奏。撬锁时为什么不问问我?你就断定我一定会拒绝答应销毁那些东西,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呢。”
“是,你会答应,然后偷偷转移。”
“你混蛋!”
云木香被戳破心思,有些恼羞成怒。
她转身要走。
周以臣:“对不起,先斩后奏是我不对,我道歉。”
云木香背对着他,停在原地。
周以臣:“别气了。”
云木香加快脚步跑进去。
周以臣没再追,留在原地连着抽了两根烟,等身上烟气散了个大概,再回去叠被子的课程已经步入尾声。
他儿子,全班最小的一个,叠被子得了第一名。
虽然那豆腐块歪了点,整齐度差了点。
教官说让淼淼上台发表获奖感言。
周以臣倚着门,轻笑着期待。
淼淼张嘴说:“我要感谢我的妈妈!感谢她老公对我的教导,才让我有机会在今天赢到这个第一名!”
周以臣:“……”
怎么?
爸爸两字烫嘴是吧。
小兵教官忍着笑,难得见他们团长吃瘪。
看戏不耽误颁奖,小兵举着一个他巴掌大的小奖状,当着大家的面颁发给淼淼。
上头写着:感谢____同学在叠被子比赛中荣获第一名!
杠上,是新添的周栕二字。
奖状是云木香的主意。
手工裁剪,人工绘画,上头只有简单的红绸带线条,框柱中间那句话,可对小孩子来说,奖状就是个大宝贝。
第一名外,还有第二名第三名。
区别在于奖状上的色彩度。
毕竟颜料也要花钱。
一窝小孩围着三张奖状,兴奋得像是在讨论什么国家大事,回程路上一个个都精神到不行。
云木香把人送到学校,也没费劲再进班级,学校门口宣布解散。
得奖的两个立马抱着奖状飞奔回家,身后跟着一群人。
淼淼这边也有。
“周栕,我能去你家多看一会奖状吗?”
“周栕,你能不能教教我怎么叠。”
“周栕……”
淼淼得意洋洋,仰头看向云木香,“妈妈,我能带同学回家玩吗?”
云木香还没说完,不知道什么时候一直跟着的周以臣开口了。
“可以。”
云木香撇撇嘴,当着孩子的面没反驳。
等到家才知道他为什么答应。
角落里,原本对叠的东西全部被收拾好。
水泥地抹成扇形,上面均匀地铺上鹅卵石,一半露在外面,一半嵌入水泥里,保证不易脱落。
为区分,院门到屋门那一米多宽的路上,鹅卵石全部是彩色的雨花石,纯色的河卵石则被拼成花瓣的形状。
花蕊中心是固定的树桩桌。
树桩向外蔓延的树根没全部砍掉,保留了一部分做造型,岁月沉淀下来的年轮成了特色。
圆圆的树状高凳修整成高矮大小差不多的形状,围着桌子放。
吊床的木桩挨着走道固定,就差个吊床。
不知道是不是水泥还有剩,院子里除了屋门到院门的一瞥,还反向来了一撇,连接去后院的小道,形成个八字,
八字下,开了个口字小路,略微比这边的高点。
想来应该是用瓦砾垫后铺上的水泥。
口字外围是之前开好的花坛,原本空着的中间,地下木架垫着,一左一右错叠着两条食槽。
云木香瞪大眼睛,凑近看过去。
是的,食槽!
那种喂猪喂牛的石头食槽,大半米深,漏水的口子被轮胎皮给堵住,放了半槽的清水。
云木香磨着牙,回头看向周以臣,“这就是你找来的水缸!”
打发小孩子坐下去写作业,周以臣凑近说:“都是装水的,水缸太高,我们坐门口就看不到对面那一排长的花,水槽不同,我点点,到时候花站起来,坐哪儿都能看见。”
兴许是许久没这么安稳地说过话,周以臣有些兴奋。
他指点这中间,“这四周也能砌上花坛,到时候垫土再种些其他的品种,这么大一片位置不能浪费。”
云木香:“……”
仔细想想好像是这样。
她扭头环顾四周,“我早上出门的时候还不是这样,你一天弄好的?”
周以臣双手插兜,歪着头看她。
“想着早点把老婆给哄好,前两天规划好,今天正式动工只要把东西摆好就行。”
早上抹了水泥,安石头,如今太阳越来越大,一个正午就能晾干。
水槽是中午搬来的,洗刷了好几遍才算把以前喂食残留的味道给清洗掉。
“如今就等着春暖花开。”
“对了。”周以臣回头指了指木桩,“吊床的绳子我找来了,怎么还要老婆你来。”
他专门寻来的尼龙绳,有些弹性耐磨性也比较好。
此刻正挂在廊檐下,粗粗的一大捆。
云木香轻哦一声,想了想,决定顺着搭好的台阶走下来。
“明天休息,明天再说,晚上吃什么?”
云木香扭过头,视线擦过周以臣脸上,瞧见了笑如繁星,深邃又明亮。
她有些不自在,故意说:“你做。”
周以臣点点头,“最近在食堂我跟大师傅学了道菜,今天晚上给你露一手。”
云木香不信,“食堂轮班又没你。”
“我勤奋好学。”
“……”
云木香倒是想看他能学出个什么来。
厨房被周以臣霸占,云木香便搬着板凳坐在圆桌后的走道上。
淼淼不知道什么时候去书房拿的连环画,几个小脑袋勾在一块儿,看得津津有味。
云木香虽然很不想打断他们,但没办法。
“你们作业都写完了吗?”
一个个紧张地回头,可怜兮兮地看她。
云木香不为所动,“作业不多,率先完成的可以借走一本连环画回家看。”
“真的吗?”
“只有第一个率先写完的有资格,加油哦。”
“啊,我的笔笔笔!”
“你挪挪位置,我胳膊放不下啦。”
“安静点,吵到我写作业了。”
云木香就看到其他同学争先恐后,淼淼一个人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捣乱。
“淼淼。”
淼淼回头,从圆凳上起身,走到云木香面前。
“妈妈。”
“别的同学都在写作业,你为什么不写呀?”
“我不用写作业也能看到连环画呀。”
“……”
云木香认真看他,“就这么讨厌学习吗?”
“不讨厌。”淼淼抱住她的膝盖说:“妈妈不是说我下学期才算正式上学,我那时候再学就好啦。”
云木香用两根手指撑着下巴,有些为难地咬了咬嘴角。
她有传递给淼淼这么多‘不用学’的情绪吗?
云木香松开手,扶着淼淼的肩膀,认真看他。
“那是妈妈担心你跟不上三年级的课程,现在妈妈认真问你哈,课上老师教的东西你都能听懂吗?”
淼淼点点头,“能啊。”
“真的呀?”云木香说:“那下个月期中考试,妈妈期待淼淼考出好成绩。”
“妈妈,有奖励吗?”
淼淼笑嘻嘻地问,还回头看眼圆桌,“我不要奖状。”
“……”
呵,这方面你倒是精。
“那淼淼自己说想要什么。”
“想要乒乓球和球拍。”
“哎?你在哪里看到的?”学校可没有。
“赵昊有拿他爸爸的球拍到学校,我也想有。”淼淼小声说,怕被同学听见。
云木香配合他小声地问,“他欺负你啦?”
“我有认真排队,可排到我的时候,赵昊说不给我玩,妈妈,我考第一名,能换球拍和球吗?”
云木香惊了。
她天天在学校,可从来没听说过这件事。
“妈妈?”
云木香回神,“当然可以,妈妈答应啦,也不……”
到嘴边那句‘也不用你考第一名,及格就行’被吞回去。
淼淼人小,可贼精。
这话要真说出去,怕是他对学习的态度更烂。
“也不用担心,爸爸妈妈在家也会帮淼淼。有什么不会的,妈妈回家给你补课。”
“谢谢妈妈!”
最后是高兰妹赢了第一名。
她作业又干净又整齐,开心地换了本《闪闪的红星》,在听到父母喊着叫吃饭时,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这期间,厨房动静一直很小。
云木香几次想去看看,最终还是克制住自己,嗅着空气中飘来的油香,心想着味道应该不差。
送走同学,进屋时餐桌已经支上,就摆在厨房门口那个角落。
周以臣不会用小锅蒸饭,主食下得面条。
靠近还能听见热油发出的嘶嘶声,深红色的鳝丝紧密地抱在一起,旁边是碟子笋片炒咸菜。
云木香惊讶地盯着看,“真是你做的呀。”
南方经常有面配各种浇头,看得出周以臣想努力复原,红面汤里放上白面条,撒上绿色的小葱花,凑近闻着甜丝丝的。
味道不说怎么样,卖相确实勾起了她胃里的馋虫。
周以臣给他递上筷子,“尝尝味道怎么样。”
挑一筷子面条,美中不足,不是圆面条,是挂面那种宽面条,微微有点夹生,能吃。
汤鲜味有了,咸甜没中和好,好在面汤足够爽口,可以接受。
鳝丝有点糊香糊香的,唯一值得一提的便是笋片炒咸菜,咸菜腌的好呀。
云木香心里头点评完,擡眸就看到周以臣走在对面,紧张又期待地看着她。
“怎么样。”
“棒!没想到老公你有这方面的天赋,跟家里头做得味道特别像。”
淼淼:“?”
他呸了下入嘴的面条,疑惑地看向妈妈。
云木香屈指敲了下他的脑袋,“什么毛病,好好吃饭。”
淼淼挠了挠头,看眼爸爸,又看眼妈妈。
“妈妈,要不然你还是和爸爸和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