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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金山(四)(2 / 2)

她在窗外不定时被刚出锅的热乎玩意投喂着,同样的食材,差不多的处理,两个差了快三十岁的人非要较真谁做得更好吃。裁判自然选中了袖手旁观的她,她可不敢偏袒谁,只能半斤八两地轮流端水。一个多小时过后她发誓以后再也不接这活了,他们要互捅就互捅吧,她再也不想被撑到扶墙了。

三个人就这样相安无事地过了半月,表面上和平共处地根本不像绑匪和受害人的角色,倒像是久别重逢的故交。夜深人静时各自心头的盘算和思量,大约只有月亮知道了。

在谢巾豪正式手术的前两天,阮南芳以为手下匆匆来报,说是赌场那边最近来了位不速之客。那女人先是豪掷千金引来了赌场负责人,声称自己是她的故交,有事相见。见负责人不信,她条理清晰地将阮南芳少为人知的过往说了个底掉,并且报上了她的大名:谢剑虹。

半死不活挺多天的谢巾豪忽然就来精神了,本来懒洋洋躺摇椅上的人腾地一下弹了起来,越过了阮南芳直接问她手下:“人呢?人现在在哪?你们没伤她吧?快点,带我去见她!”

阮南芳让她稍安勿躁,然后转头命人好生招待着谢剑虹,说不可怠慢,这可是位贵客。

谢巾豪的精神紧绷了多日,原本脑袋里那根弦就快断了,哪里再受得住这样的刺激:“阮南芳!她是我姐!你敢动她一下,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阮南芳的笑里满是纵容:“这么害怕,小脑瓜又胡思乱想什么呢?她是你姐姐,我不仅不会伤她分毫,还会将她奉为座上宾。当年若不是她和她父母接住了你被我险些毁掉的人生,还把你教得这样好,我怎么会有机会认识后来的你呢?她们是你的恩人,也就是我的恩人。况且我这样有去无回的狼窟虎xue她都敢只身前来,只为寻你,可见是真的关心你。让她先去休息会,一会我们去见她。”

同时不忘揶揄潘纯钧:“看来你在她心里地位不行啊,她虽然也关心你,但好像不会为了你和我拼命。”

潘纯钧不以为然:“用得着你提醒我?我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谢巾豪不依:“不要,我现在就要见我姐!本身她坚决不同意我一个人来这里的,我是趁她一个没看住偷跑出来的。这阵子她肯定又担心又生气,你怎么敢让她等着的?”

阮南芳见她执意如此,便依了她。她顺带着捎上了那只引她上钩的鱼饵潘纯钧,想着待会万一她姐发火还能有个人帮她转移点战斗力,总不能让她一个人挨她姐骂吧。

如她所料的是他和潘纯钧都没能幸免于谢剑虹的嘴炮攻击,尤其是她。也就是谢剑虹手里没什么有攻击力的东西,不然阮南芳怀疑自己肯定被她扎成筛子了。不过出乎意料的是连谢巾豪也没能幸免于难,除了看她的第一眼还带点惶恐不安,发现她毫发无损之后就落座大开骂戒了,谢巾豪多一个字都不敢回嘴。所谓爱之深责之切,大约如此吧。

眼下的场面就是她和谢剑虹各自端坐在长桌的一端,桌侧站着两个垂手而立的一男一女。站着的两人一言不发,坐着的二位各自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凉意,场面陷入了诡异的沉寂中。

半晌后谢剑虹先开口了:“我只要求带我妹妹回家,至于她旁边那男的,要杀要剐随你便。”

阮南芳礼貌一笑,摇摇头:“谢女士,很抱歉,我不能答应。您有所不知,后天下午您妹妹就要接受肾移植手术了,我想您应该和我一样担心她的安危,为了她长久的健康考虑,您一定知道孰轻孰重。”

谢剑虹一怔,眉眼中难掩诧异下的喜悦之情:“你说什么?真的假的?叶子的配型你竟然找到了?现在合适的肾源很稀缺的。”

阮南芳脸不红心不跳地答道:“没错,是很难找,但我这里是缅北。”

谢剑虹:“……”

“谢女士,你能来和小白姐妹团聚我真的很开心,我想你在她身边,她术后的心态也会稳定不少。”

谢剑虹略一沉吟:“好,那我就承你这个天大的情。只要叶子能好起来,我倒欠你的都行。不过我把话说在前头,等叶子康复后,我还是要带她回家。”

阮南芳眸色一沉,声音冷了几分:“谢女士,您越界了。我欢迎您在任何想她的时候随时来见她,想随时走也完全可以,但我绝不可能答应你带她离开。请您相信我,我不会薄待她的,我会把她照顾得很好,我和您一样珍惜她。”

谢剑虹冷笑一声:“越界?她是我谢家的女儿,你才是那个失了分寸的人。你口口声声说珍惜她,可如果不是你,她现在大概过着上午在茶园采茶,下午去野象谷看大象的神仙日子,哪会像现在一样遍体鳞伤?更不要提后来的那些糟心事,每一件拿出来都够你死十回了。你知道她千辛万苦逃回家之后的事吗?我们为了让她不用再提心吊胆地活下去,也怕你闻着味寻来,最终狠下心送她去日本整容。那几乎是判若两人的变动啊,手术后的第一年里她几乎不敢照镜子,你知道她有多难过吗?她的容貌是她为数不多父母留下的东西了,连这一点都要因为你改变。你知道她那几年看了多少心理医生?你知道有多少次我不敢留她一个人独处?你知道有多少次她被你种下的毒瘾发作难挨到我必须陪她上山找个寺庙躲起来挨过去?好不容易她的精神稳定了一些,至少可以正常工作了,好死不死又因为这张动过刀子的脸欠了这个混蛋奶奶的一条命,又来了个讨债的……”

阮南芳的表情僵硬,笑容也变得极不自然:“谢女士,我终于知道她咄咄逼人的那股劲像谁了,不愧是你带大的妹妹。我不需要你提醒我都做过什么,我心里清楚得很。来日方长,我有的是时间和她赔罪,就不劳您费心了。至于戒毒,您更可以放心,我更有的是专业手段帮她。”

晚饭后阮南芳没有再去打扰谢巾豪,她知道眼下有更能让她保持术前良好心情的人。

她一个人去了佛堂静坐,焚香祷告,祈愿她的手术成功顺利。她命人叫来了潘纯钧:“听闻你字写得不赖,来吧,和我一起抄佛经。”

“抄佛经干嘛?怎么,你家死人了?”潘纯钧手根本没碰她递过去的毛笔。

一个简单的“死”字激发了阮南芳此刻的忌讳,她不顾身在佛前,狠狠掐住了潘纯钧的脖子:“你要是还想要你这条命,就给我谨言慎行一点。我让你抄佛经不是要超度谁,是为了你前女友祈福,明白了吗?能抄了吗?”

潘纯钧虽然被扼住了脖子,嘴还是硬得像鸭子:“就你这样杀人不眨眼的人竟然也信佛?刀枪手中拿,佛祖心中留是吗?”

阮南芳轻蔑一笑:“信不信的不取决于我,取决于他们自己。佛祖要是如我所求,那我自然信他,要是对我的祈求视而不见,我自然一把火点了这佛堂。”

“……疯子!你根本是个疯子。”

“知道我疯还招惹我?要不是看在你奶奶救过她一命的份上,我会留你到现在?”

潘纯钧的冷哼从夹缝中发出:“那就来啊!檀钦和不就死在你手上吗?她对他念念不忘了那么久,怎么不算拜你所赐呢?说不定你弄死我,她下一个刻骨铭心的人就是我了。”

“就凭你?凭你这把中看不中用的软骨头?你和她那个初恋可差远了,人家不光长得比你好,我放了那么多只泰国圆斑蝰撕咬他,一直扛到死,他除了几声闷哼,连句疼都没叫过。你能做到吗?”她不知什么时候又掏出了那把得心应手的匕首,刀柄这回抵在他的脸颊上欲落未落。

“住手!”是忽然冲进来的谢巾豪:“阮南芳,你手上已经有他哥哥的命了,算我求你,放过他吧。”

阮南芳愕然:“你说什么?他,是他……弟弟?”

“没错,他们是同母异父的兄弟。南芳,你就当我欠他的,放他一马吧。”

阮南芳收起了匕首,淡淡地道:“好吧,算他走运。”又换着角度仔细打量了潘纯钧几眼:“嗯,的确是有几分相像,尤其是这个鼻子。不过比其他还是差远了,小白,你这些年是吃得越来越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