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规定得很细,甚至有交手机和发手机的时间,还有他觉得正常人也不一定能遵守的早起和晚休时间。他不禁产生了疑问,怎么得了精神疾病的作息那么像国内高中住宿?
谢巾豪和医生出来了,在他们的带领下他一同来到了走廊尽头的一间病房。这是一件陈设明显比其他病房高级的单人间。
窗前站着一个身形单薄的女人,她很安静,不,应该说寂静。像是天地初开,人类第一次打量这个世界一草一木的那种宁静。
她一直望着窗外的那棵树,夕阳的余晖洒在树冠上,潘纯钧觉得她所凝视的树比寂静的她有生命力多了。
谢巾豪没进去,站在门口问:“李医生,师母还是一直这样吗?”
医生回答道:“嗯。她喜欢一个人待着,也不爱和护士说话。偶尔有几个清醒点的瞬间,是问及她女儿小风的近况。她对女儿的记忆停在了她小学。”
谢巾豪有些迟疑地问道:“师母就没有一回……哪怕一秒,提到过师傅的名字吗?”
医生肯定地道:“没有。谢警官,为了病人的健康考虑,我绝不能主动提起病人精神中刻意避开的那部分记忆。如果她的记忆深处抹去了一部分,那说明那是令她痛苦的存在,她的忘记是在自救。”
谢巾豪哽咽道:“我知道。谢谢你,李医生,我没有责怪任何人的意思。只是师傅最近出来了,他想来看看师母。你放心,如果他的到来对师母的病情有害无益,我一定不会让他们见面的。只是能不能……能不能让师傅远远地,远远地看她一眼就好?”
医生叹了口气,道:“人之常情。好吧,我来安排。”
出了医院大门,潘纯钧才觉得呼吸顺畅了,他一向讨厌那股消毒水的味道。
坐进了车里,谢巾豪系好安全带,说道:“有什么想问的,问吧,潘记者。”
潘纯钧几度想开口,却一时不知从何问起,末了说了句:“不如你拣你能讲的那部分讲给我听吧。我的新闻嗅觉告诉我,他会是个很好的采访对象,他身上有挖三天也挖不完的稿子。但我不多的职业素养和直觉又告诉我,他应该是个还不能被公开采访报道的对象。”
谢巾豪打开车窗,点了一根烟,刚吸了一口,就被身旁的人给抢走了。
她以为他一定会熄灭并丢掉那根烟,没想到他竟然自己叼上了烟嘴开始吞云吐雾?
他甚至解释道:“你让让我。我敢打赌,听完故事最需要抽烟的人不是你,是我。”
她皱起了眉头:“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你才多大?”
他左手拿着烟,右手抚上她的眉心,调侃道:“你说多大?反正早不是必须听你话的年纪了。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稍微有点不开心,眉心就是个川字。”
谢巾豪直到被他揉散了眉心的三道褶皱才惊觉,自己刚刚怎么没有打开他伸过来的手?怎么没有躲避?至少也要嫌弃一下吧?
她安慰自己道,一定是被他突然吸了口自己吸过的烟给吓到了,她忘了。
一定是这样,她一边抚慰自己内心深处的那股无名的恐惧,一边继续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怎么开始吸烟了?什么时候的事?”
潘纯钧轻轻扬唇一笑:“什么时候呢?大概是我走了三年,你却一次都不联系我的时候?”
谢巾豪重新皱起了眉头:“你意思是……十七岁?”
她伸手打了一下他的后脑勺,愠怒到:“十七岁就敢抽烟?你还想干什么了?是打家劫舍?还是干回你的老本行,又绑架小姑娘了?嗯?你真是越来越出息了昂。”
潘纯钧嗔怪道:“你下手轻点,你不知道自己手劲啊?谁让你一次都不联系我的?我那时跟有病一样,没事就在百度和微信公众号搜你名字,看看有没有你的消息。但没搜到你的,哦,也有一次,是在你们局的公众号的排版署名里看到你名字了。能说吗?排版真丑,一看就出自你手。”
往事幽远,他停了一会,继续道:“我还顺藤摸瓜了一下,找到了不少你姐还有你爸妈叱咤风云的消息。为什么要看他们呢?大概是因为他们对你那样好,那只要他们过得好,就等于你过得好……唯有你过得好,我在地球的另一头才能度过一个不用吃褪黑素也能安眠的夜晚。”
谢巾豪承认心底有什么动了一下。
但她只是稍显不自然把头别向了他视线之外的另一侧,故作轻松地说了句:“我不联系你,你联系我不就行了?我又没把电话线和网线掐了。”
“凭什么?凭什么我要主动联系一个我走都不来送我的人?”他揉开的那道皱眉最终爬上了他的脸。
谢巾豪忽然扭回了头,似笑非笑地望着他道:“就凭你,喜欢我。”
潘纯钧对着她的脸,吐出了最后一口烟。
烟圈缭绕在二人之间,像是牛郎织女终于能相见那天的鹊桥边忽然漫起了一场久久不散的大雾。
雾气里爱人的脸忽明忽暗,但拨云见日也要去见爱人的心意却变得更加明晰。
他望向她的眼底,真诚又带着丝祈求地说道:“答应我,别推开我。好吗?”
她以为他所希冀的是他们的将来,直到他的吻落下来,她才恍然大悟,原来他所请求的是她活生生坐在他面前的这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