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巾豪:“……啊?好颠的男人。好自私,想死还要恶心别人。”
这番论调自然也落在了少男少女耳朵里,少女亦附和道:“岂止呢?在故事的开头,维特就有一个已经去世的女友,他扬言他永远不会忘记人家,结果还不是没多久就又坠入对绿蒂的爱河了?”
少年却不同意,他为书中人辩解道:“你也说了坠入爱河,falllove,fall——坠落,这说明什么?说明爱本身就是自由意志的坠落,是身不由己的。他对青年时代女友的怀念是真的,对绿蒂的爱也是不容置疑的。”
谢剑虹嗤之以鼻:“好一个身不由己。爱就算不是利己的,至少应该是利他的,怎么还能一边摇着爱的幌子,一边置所爱之人于‘我为你死去’这样愧疚的境地里?通过愧疚折磨自己也折磨爱人?”
钟铮有些插不进话,懵懵地问道:“今天是什么读书会吗?我还以为是生日趴呢。”为了让气氛活跃起来,他继续道:“今天主角不是夏夏吗?我们的话题应该绕着他展开,这样好不好,我们一人来分享一个他的……糗事?越丢人越好的那种。”
众人齐声赞同了这个提议,除了当事人本人。
谢巾豪和谢剑虹能说的自然是家事,无外乎夏纯钧曾经用六万一片的冰岛普洱煮过茶叶蛋;或者是偷喝了谢剑虹酒柜里的酒,半夜醉了把她们摇醒,站床头问:“李逍遥去哪了?你们看见李逍遥了吗?”
她们把分寸拿捏得很好,倒没有真的让他在同学面前丢人,她们倒是比较好奇校园生活里的夏纯钧。
钟铮清了清嗓子,道:“有一次国旗下讲话,我懒得写稿子,就让他帮忙代写,周一直接拿给我。他觉得我肯定不会提前看,就找了一个有点难以启齿的话题写了整整三页。他确实也赌赢了一部分,我真的没打算看稿子,我打算直接上台念来着。”
谢巾豪好奇地问:“难以启齿?什么内容?难道他给你抄了一段小黄文?”
钟铮摆摆手:“那倒没有,他写了整整三页的——论‘拒绝月经羞耻。’姐姐,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你知道吗?我们这个年纪的男生,站在台上说服同学不要有月经羞耻,嗯,这件事本身就很羞耻……”
“然后呢?你真的上台念了?”
“哈哈哈哈哈,天有不测风云,那天早上我发烧了,请假没去学校。正好,我跟老师说我把稿子交给夏纯钧了,所以那天上台拿石头砸自己脚的人,是他自己。”
归书屿听及旧事,带着淡淡笑意说道:“那是上学期吧?那天我就在任飞奔上台把他稿子夺走了,蹿地那叫一个快啊。”
夏纯钧脸红得像熟透的柿子。
书屿又缓缓地面向众人,说道:“我接下来要讲的不是糗事,是好事。”她看向谢巾豪的方向,突然说了一声:“对不起,姐姐,这件事可能会有点伤害你。”她继续说道:“因为夏夏长得好看,还是有些偏女性化的好看,从小就有男生因为这点排挤他,这我们大家都知道。”
听到这里,谢巾豪心中一凛,严肃地问弟弟:“又有人欺负你?你怎么没和我说过?有什么事不许瞒我,我去给你出气,不许自己动手,听到没有?”
归书屿打断了她的追问,替夏纯钧回答道:“姐姐,你放心,夏夏不是那种会动手解决问题的人。当时有男生刁难他,但是他们又找不到话茬,他们就拿你当借口。他们问夏夏‘你姐姐长得那么漂亮,那么像阿娇。是不是也和阿娇一样存了和男友的录像?能不能卖几盘给他们?’”
聚会的气氛突然跌入了冰点,谢剑虹的拳头都硬了:“什么破学校?这种同学没老师管管吗?不行,下学期就给你办转学。”
谢巾豪却毫不在意,只是说:“阿娇是受害人,根本没错,我呢?我更没错。不过谢谢他们,说我像大美女。”然后看向夏纯钧,拍拍他的头:“要是为了这种人生气动手,没必要哦。”
归书屿继续道:“他没动手。夏夏一直管着班里的投影仪,平时老师的课件也是他帮忙放的。所以他一直知道有人中午不回家,用学校的电脑下载些颜色录像存在d盘一个文件夹里,但他以前从没和老师说过。那天之后,不仅电脑里的录像全被删了,学校公示栏第二天早上多了一整栏的公开举报,不仅有不堪入目的内容截图,还有中午时段的教室录像的配图……”
谢剑虹终于露出了微笑:“好小子,没白养你,我以为你会揍他们一顿呢。智取?不错。那后来呢,那几个男生呢?”
“别的人没什么事,带头的那个男生休学了,后来转走了。”
谢剑虹骄傲地道:“干得漂亮!”旋即话锋一拐,问夏纯钧:“手风琴,还满意吗?”少年点点头:“你挑东西一向没得说。你去年送我的毛笔,到现在都没怎么掉毛,出锋也利落。”
“明年,最迟明年,我还有一份大礼给你。”
“什么东西?为什么非得等明年?”
“还在进展中,所以暂时保密。到时候姐给你一个惊喜。”
话至此处,谢剑虹突然串起来了什么。她所谓的惊喜,是这几个月她在托人重查当年夏奶奶女儿的案子。没想到真的让她发现了端倪。
当年那罪大恶极的人只判了三年,就是因为他作案时未成年,咬死了这一点就不可能重判。但是那人有在武警部队服役的记录,几番查对之下,谢剑虹震惊地发现他曾经改过年龄?倒不是后来为了脱罪改的,而是早在他家中想送他去武警部队前,为了能顺利入伍就已经托人把年龄改小了两岁,
也就是说他作案时所谓的17岁,其实是生理意义上的19岁。谢剑虹在想办法收集他的出生记录和义务教育期间的入学记录,试图找到他改过年龄的证据,这样就能申请重新立案调查。难道说,夏纯钧打算报复的人是那个人渣?
这的确说得通,夏老师生前对他掏心掏肺的好,说句恩重如山不为过。如果夏老师生前常跟他提及她女儿的事,那他潜移默化地从小在心里埋下复仇的种子也很正常。
可是他为什么在马上14岁这年才突然动了这个心思?是觉得自己翅膀长硬了吗?还是再不动手以后再想报仇的代价就太沉重了?
时间来到了晚上八点,天色早暗下去了,生日的庆祝也差不多来到了尾声。谢巾豪看着快到午夜十二点的指针,暗自庆幸着今天应该是自己多虑了,一切走向不可控制的可能性正在逐渐变小。
“姐姐,天黑了,我哥让我早点回家。”归书屿已经收拾好书包,表明了去意。
钟铮也起身道:“我和你一起。”夏纯钧把没吃完的蛋糕又切了两块,分装在小盒子里,又问道:“还有什么你们想吃的吗?甜点?披萨?我全给你们打包好了。”
三个少年分好吃的,又核对了一遍元旦作业,和姐姐们道了再见,打算一起出门。
谢剑虹的心又提起来了:“夏纯钧,人家同学回家,你凑什么热闹?大晚上的,你给我老实待家里,哪也不许去!”
“我去送送女同学啊,这不是基本的礼貌吗?我就送到小区门口,没多远,人书屿就住这个小区,不然我为什么选这办生日趴呢?”
话说到这份上了,她们也不好再阻拦,只道:“那行吧,快去快回。”
三人一走,谢巾豪倒是全然放松下来了,回自己屋才发现床上放了一个礼盒,贺卡上有四个字:世界末日快乐。
她问姐姐:“你送的?”谢剑虹摇摇头。
她拆开那个粉色包装,里面是一只棕色的小熊,和别的小熊不同的地方在于这只小熊穿着警察的制服,甚至制服上还有谢巾豪的警号。到这里她已经知道是谁送的了,这么小孩的东西,除了夏纯钧还能是谁?她给小熊带上警帽,把它放在了自己床头,她很满意这个i版的自己。
谢剑虹还在原地踟蹰不定,看她心事重重的样子,谢巾豪安慰道:“姐,你怎么比我还紧张?他不是去送同学了?马上就回来了。要我说啊,就是我们多想了,一张语焉不详的字条而已。人女同学不是也说了,她家就住这个小区,他还能上天了不成?”
突然,一阵急促的来电声。谢剑虹不安地接起,电话那头道:“小谢啊,你之前不是让我帮你查武警的服役记录吗?看能不能找到篡改年龄的痕迹,我目前的结果就是起最大作用的不是那人渣的母亲,而是他继父。他找了自己以前的战友,为了儿子的前程,改了年龄,进了部队。”
“继父?他叫什么?”
“归乔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