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听雨
由纪是生生疼醒的。
她一睁开眼就疼得蜷成一团,然后因为她的动作,她的身体又开始叫嚣着抗议,紧接着又是一轮难以忍受的疼痛。
由纪愣是把所有常人难以忍受的疼和苦咽到肚子里去了。
她剧烈地呼吸了几下,侧过身,靠着手肘,将自己的身体支起来。
她发现自己换回了白色的衣袍,只不过除了脸,浑身都缠满了绷带。
看来还真是伤的不轻啊。
所以,都伤成这样了,谁能把她捞起来?
她起身时,一直安静的屋子里自然传出了动静,很快的,外间传来人急促的脚步声,由纪下意识去摸放在腰间的刀,却摸了一手空。
也是,她都这样了,也没什么反抗能力了。
她老老实实地躺了回去,身体在休息,大脑却在运作,冷静地为自己抽选来者的真实身份,由纪的意识跟清醒的大脑分成两端,自己跟自己摆起赌桌,开始给自己搞无奖竞猜,无厘头地投了鼬一票。
大脑提醒自己,你丈夫死了,你刚刚才见过不是吗?
由纪懒怠地掀了掀眼皮,回,知道了,猜一猜又不会掉块肉。
你这不是猜,你这是在胡说八道了。
哦,胡说八道又不会掉块肉。
你真是没救了。
我本来也没那么想活。
由纪一边吵一边想带土是个精神分裂,自己也快成个精神分裂了。
她讨厌带土,但是也不得不承认基因是个神奇的东西,她跟带土在很多方面都太像了,长相、思想、哦,还有神经质的精神状态。
等等!
来的该不是带土吧?!
她呼吸一滞,又想起要反抗的事了。
但她刚起来,房间的门被小南打开了。
她同小南面面相觑,小南还没说什么,她倒一副“得救了”的样子栽了回去,然后又疼得蜷成一团。
小南快步走进来,手上蕴着蓝色光芒,放在由纪的肩上。
由纪顿时觉得舒服了点,她眨了眨眼,奇道:“鬼鲛跟我说,组织没人会医疗忍术。”
小南瞟了她一眼,回:“确实很多年没用过了。”
她最早学医疗忍术是为了弥彦和长门,可是弥彦死后,长门也双腿致残,出不了门更受不了伤,她曾经学来的忍术排不上用场便一直搁置了好多年。
由纪想了想,评价道:“你在这上面很有天赋啊。”
这么多年不用了,还这么厉害。
小南这时骄傲地说:“我做什么都很有天赋。”
由纪转了转眼睛,惊奇地看着她,发现小南好像有点不同了。
像是卸去什么沉重的东西,身上一直缠绵的阴雨,停了。
她看着小南的样子,想了想,不太识趣地问:“你救了我,佩恩那边怎么办?”
这果然是个烂问题,小南的表情一下子就僵了,她低垂眉眼,低声说:“死了。”
弥彦也好,长门也好,她拼尽全力保护的两个人。
“都死了。”
由纪一怔。
她沉默了许久,她躺在床上,正对着纯白色的天花板,她视线模糊,可是纯白的话无论视线清不清明都是无所谓的,看久了,眼前好像飞起黑色的雪花。
小南坐在一边,听由纪问:“为什么我活着?”
“因为我。”
小南收回了治愈由纪的手,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之前的沉重也好,轻松也罢,都没了,只余下一片空白,她说:“因为我哭了。”
长门是个共情能力很强的人,他在他唯一的牵绊身上共情能力更强,小南一倍的痛,感知到他身上,便是十倍,百倍,所以,那个术最后还是中断了。
“由纪,”她忽然说,“对不起。”
由纪眨眨眼,困惑地偏过头去看她。
离得这样近,小南却在由纪眼里只有个模糊的影子。
“为什么对我说对不起?”
明明救她的是小南。
“我是个没什么主见的人,活到如今,盼望的,坚持的只有一件事,”小南顿了顿,转过头,望着窗外朦胧细雨,轻声说,“我想要让长门和弥彦好好活着。”
“为此,我可以做任何事。”
包括把她珍贵的“客人”和“客人”的故乡推向死地。
若是她活在木叶那种常年和平的地方,想必是个依附他人而存活的菟丝花,可是她活在雨隐这种人命不值钱的地方,她这注定依附他人而生的凌霄花,长成了旁人可以依赖的参天大树,她挡在国家之前,挡在村子之前,挡在长门和弥彦之前,想为他们遮风挡雨。
可是,每到真正的风雨来临时,走上前去的永远是她拼命保护在后的人。
她一直在保护,一直在付出,但是倾尽所有,最后一无所有。
“我们为了捕捉九尾,摧毁了木叶,”小南看到由纪明显愣了一下,她当作没有看到,继续说,“我在那时看到了木叶的样子,不太像个忍村,倒像个繁华的都市,想必连火之国最繁荣的京都都无法与之比拟。”
“但是,那么繁华、那么厉害的一个村子,很轻易地,”小南的手轻轻点在由纪的被褥上,下意识模拟着佩恩天道降临在木叶的天灾,“很轻易地,在战争中,就付之一炬。”
“你看,创造和维持永远要耗这么大的精力,毁灭却只需要一瞬间。”
“我想,正因为足够轻易,所以战争才这样频繁地发生吧。”
“这样一座忍村都在战争面前不值得一提,何况是历史洪流中的某个人呢?这样辽阔的虚无感,绝望的无力感,痛苦的焦灼感,有的人堪悟需要一辈子,有的人堪悟却只需要一瞬间。”她顿了顿,苦涩着说,“而我们自生下来的那刻起就已经体悟这样的人间至苦了。”
“你们觉得不公平,所以,要把同样的苦难降临在木叶,寄希望于我们也能体会你们苦楚吗?”
“是。”
“所以,你们要用这样极端的方法,强行联合所有人的苦楚,促成世界的和平吗?”
“对。”
由纪沉默了,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受害的是自己的故乡,可是雨隐的处境,小南的人生变得如此糟糕,木叶必须背上责任。
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她没有资格指责来自受害者的复仇。
小南给她讲了一个漫长的故事,有关于她,有关于他们三个人的故事。
她声音平淡,淡的没有波澜,一如往常,她说:“第二次忍界大战发生的时候,战火席卷到雨之国,我和弥彦成了孤儿,相依为命,彼此扶持,勉强维持生活,而长门是漩涡的后裔,他父母也在二战中被波及死去,被迫流浪,我和弥彦捡到了在战火中流浪的他,三个人组成了小家。”
长门和小南没什么大志向,他们只要能吃饱穿暖,自己和所爱之人好好活着就可以了。
但是,弥彦不太一样。
他像是这个国家在苦难中结出来的唯一的好果,和长门、小南躲在温暖又狭小的废弃的屋舍里,看着他们像仓鼠一样囤积起大量偷窃得来的食物,莫名其妙地想做个人。
可是在这种混乱的世道里想要像个人一样好好活下去,得获得强大的力量。
刚巧,战火波及到他们所在的居所,长门和小南担忧地看着他,让他不要再在雨中停留,赶紧回家,要是被大人们发现,可就太危险了。
他偏不,他说对他们这样在底层挣扎的“仓鼠”来说,这是结识那些有本事的人唯一的机会了。
他抛却他们好不容易才在战火中建立起来的温暖的家,不顾风雨,不顾危难,也要找到在战火硝烟之中屹立不倒的三忍。
长门和小南怕他一个人死在外面,便也陪着他,奔赴了这场艰难的寻师之旅。
他们历尽艰难找到了三忍,三位强大忍者态度却很糟糕。
弥彦兴奋,长门谨慎,小南担忧。
弥彦恳求着他们教他们三人立足于世的本事。
可惜,他的一腔热情很快被三位来自异国的强大忍者泼了冷水。
没有人会心善到为自己敌国培养忍者,他们没有理由,更没有义务教导他们,而且,他们的教导很有可能给自己母国的未来埋雷。
大蛇丸冷静地说:“杀了他们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