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纪点了点头。
她们走完了那条长长的走廊,这上面曾经摆满了半藏家眷的尸体,如今地板缝里还残留了血色污渍,不仔细看是发现不了的。
由纪走到了一处有些偏僻的房间里。
虽然偏僻,但胜在宽敞安静,由纪进去时发现里面还是空的。
小南看到由纪脸上的困惑,颇为诡异的停顿片刻,然后说:“雨隐封闭多年,我没有接待过客人。”
由纪指了指自己:“我是第一个?”
小南木着脸说:“我会尽快安排好的。”
“呃,”由纪站直了点,“承蒙关照?”
小南没有回应由纪,她昂了昂头,扫视了一圈屋内的空白,转过身就走了。
虽然态度一般,但小南意外是个细致的人,由纪坐在屋子里,看在屋里除了床单被褥一类必要的物品外还有插花这种她高攀不得的高级艺术。
小南摆弄了花瓶里的花,这些花多是村民专程送给她的,考虑到她不慕富贵的品行,给的都是些卖不出钱的野花野草,但即便是这些野花野草,经过小南的巧手也能摆弄出别样的雅致。
由纪坐在一边,撑着头,无聊地看她兴致勃勃地弄花,问:“你喜欢花?”
小南拿花的手顿了顿,然后冷淡地回:“一般。”
由纪:“......”
她果断转移话题:“我在这里能做些什么呢?”
“随便你。”小南提醒道,“不过最好不要在村子里乱走动。”
“哦,那我就不出门了。”
小南擡头看了由纪一眼。
“我被关习惯了,”由纪耸了耸肩,“在木叶的时候,我蹲过大牢,挨过幽禁,出了木叶又被关了几年。”
说着,她环视一圈,见屋子里门窗大开,外头也没有人暗暗潜伏监视,外间虽然天阴沉沉的,却依旧有光照进来,在屋子里铺成一道彩色的光,而屋子里陈设简单却温馨,还有桌子上生机勃勃的野花,浅笑道:“这是我呆过条件最好的牢房。”
小南放下手,看着由纪,平淡却诚恳地说:“我没有想过关你,你是我的客人,我会好好对待你的。”
由纪头稍微擡了擡,接着又支到手上。
小南挑了个普通的话题:“你自小在木叶长大,有什么让你印象深刻的事吗?”
由纪果断地说:“没有。”
“没有?”
“真没有。”由纪回忆了一下轮回之前的人生,“普通得很,我不是忍者,很多事情轮不到我参与,每天就是上学,上学,上学,仅此而已。”
小南问:“教你们的老师也是忍者吗?”
“是啊,”由纪笑着说,“是个很年轻却很负责的忍者。”
“整日操心我的毕业的事情,在我好不容易毕业的时候,还专程花自己辛苦赚的钱请我吃饭呢。”
小南眼中流露出笑意,她怀念地笑道:“是啊,能称作老师的人,总是不同的。”
由纪见她有兴趣听,便开始闲谈:
“木叶的忍校其实教不了我们什么,有些手段多是家传,如果是普通忍者则要等到毕业分配班级完成任务才能真正学到本事,所以学校的生活,嗯,其实就是消磨时间。”
“那是一段无聊又快乐的日子。”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童年吧。”由纪如是评价道。
在那段还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日子里,由纪的日常就是,上学睡觉磨过上课时间,然后放学,卡卡西一有空就会回来接她,她会跟着卡卡西满木叶的瞎晃悠,有时候是训练,有时候就是干饭,有时候...会一起去看哥哥。
卡卡西忙的时候,止水和鼬会过来,但止水比鼬忙,过来的多是鼬,由纪也曾吐槽过:“感觉我像个没有家长接就回不了家的小朋友。”
鼬笑着背过她的书包。
由纪走到他身边从书包里拿出一早放在里头的甜品,分给他吃,自己却不吃,在一边继续吐槽:“家长还是个几岁的小朋友。”
鼬“噗”地一下差点噎住。
由纪拍了拍鼬的背,劝:“这位家长你可不要激动啊,回家不成,转道去医院就尴尬了。”
鼬看了她一眼,没再应了。
看来是生气了。
啧啧啧,平时在别人那里木着个脸,还以为耐性多好呢。
由纪有时候都在反思,到底是鼬脾气一般,还是自己嘴太贱。
但反思后者的时候,往往嘴更贱的止水会冒头,招招手,告诉她,她的道行还差一千个许仙。
他们俩人只有吃美食的时候,才会闭上嘴,好好说话。
这种没人接就回不了家的尴尬局面,直到佐助长大点才有所缓和,那时候止水莫名其妙变得很忙,鼬死了队友,很快升任中忍被四处调派,很少再见到人影。
要不是卡卡西在,由纪就成了没人接的留守儿童。
不过,卡卡西升任暗部队长后,接由纪放学也成了奢侈的事,由纪觉得自己心理年龄那么大了,整天被人接像什么样子,她为了证明自己还挺行,主动接过了接送佐助的职责。
可惜,佐助依赖她的时间短的跟他小小的个子一样。
这小家伙,一在学校站稳脚跟,就不允许跟他一起上学的姐姐接送他,个子不大,心气儿很高。
由纪精神上支持,拳头上反对。
直到,佐助抱着头大喊道:“我要赶着去训练场训练啊,谁跟你似的,成天在家里睡懒觉。”
由纪的拳头滞在空中,难过地发现,这小家伙也得成个忍者。
拳头化作掌,她揉了揉佐助的头,在佐助疑惑的目光中,转过身固执地走上了庸人该走的道路上。
小南听了全程,好奇地问:“你为什么不愿意成为忍者呢?”
“原因很简单,”由纪打了响指,“忍者会死。”
小南一噎:“你怕死?”
“不是怕死,我是讨厌非正常的死亡。”
“什么是非正常的死亡?”
“正常的死亡以外的都属于非正常,”由纪补充道,“正常死亡仅限于因器官衰竭而导致的死亡。”
小南闻言,蹙起眉:“照你这么说,这世上倒是少有人能正常死亡了。”
由纪耸耸肩:“反正忍者几乎是不会正常死亡的。”
小南说:“这很寻常。”
由纪淡道:“我讨厌理所当然的寻常。”
小南一怔,她张开双手,捧起花瓶里盛放的一众野花,低下头,沉默许久,说:“我也讨厌。”
小南擡起头,露出个笑,她问:“木叶在你手中改变很大,你在木叶做辅佐官时做了些什么呢?”
由纪想怎么又有一个人问我这个。
她被问了两次,也得回两次,但她不是次次都那么有耐心,她这回相当简单,简单到有些敷衍了。
“我就是让他们好好活着。”她强调道,“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因为我失败了,”由纪自嘲地笑道,“你瞧,我连自己都做不到好好活着,怎么去保护他们的好好活着的权利?”
“我是失败者,已经没有资格代表他们伸张所谓的公平与正义。”
小南不置可否。
她撚了撚一朵雏菊的花瓣,像是忽然念起什么似的起身,由纪坐在榻榻米上,望着她,问:“要走了吗?”
小南点了点头:“还有很多事要做。”
雨隐的政务几乎全都压在她一个人头上,能有时间听由纪闲聊已是奇迹。
由纪在她走时,喊住她,在她堪称完美的插花里,从她送的纸玫瑰里抽出一朵,放到花瓶里,她推了推花瓶,将那个美丽却突兀的花堆送到小南眼前。
小南低头看着花瓶,不晓得由纪要做什么。
由纪笑着说:“你瞧瞧,这样是不是更好看?”
小南看了看由纪热情的样子,又看了看那花,脑海里莫名闪过弥彦和长门拿着她插好的花跑到自来也面前炫耀的样子,她笑了笑,苛刻地评价了由纪这个道行粗浅的手艺。
她说:“真是奇怪的审美。”
由纪:“......”
她转过身,这回步伐要轻快些,由纪望着她的背影在没有尽头的长廊上很快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