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喝着杯中美酒,赏着品酒室落地玻璃窗外一览无遗的壮观美景,陶醉在杯中酒的故事里。醉人的,不单有芬芳美味的杯中酒,还有杯中酒背后人的故事。葡萄酒,永远是天、地、人的合一。
“爸,你少喝些,对身体不好。”见林磊丝毫不避忌,陆和暄忍不住开口。林磊刚接受了六次化疗,身体虚弱,药不离身,本不应喝酒。
隔着落地玻璃窗,看着铺天盖地涌入眼帘的贺兰晴雪美景,林磊无所谓地笑了:“现在不喝,还待何时?”
说完,他看了看陈工,从身上掏出一把钥匙,笑道:“陈工,到地下酒窖,把我珍藏了一辈子的拉菲1982也拿上来,喝了。”
1982年的拉菲?喝了!三人当场愣住了。
在所有人的心里,莲石酒庄地下酒窖那两瓶被锁在一起的1982年拉菲,是神一样的存在。并不仅仅是因为1982年的拉菲是稀世珍品,更是因为那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钟爱一生的象征。
“真的,开了喝?”陈工反复确认了两遍,见林总都是肯定地点头,才伸手接过钥匙,走向地下酒窖,将锁在一起的两瓶酒中的其中一瓶拿了过来。
他小心翼翼地将1982年的拉菲葡萄酒放在桌面上,像放置一件神圣的物事。大家都用复杂的眼神盯着这瓶稀世珍酿,不敢轻举妄动。林磊开口之前,他们绝不敢对这瓶酒有什么冒犯,那更像是猥亵。
很长时间之后,林磊长叹了一声,有无奈,也有心酸:“阿暄,我这一生,辜负了你的母亲,也对不起正一的母亲。但是人生的十字路口,并没有给我提供太多选择,无论当初我做出什么选择,从生命终结前回忆一生的角度看,都是错的。”
陆和暄哽咽了一下,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安慰一下这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父亲老了,原来高大魁梧的身材变得枯瘦如柴,疾病的侵蚀、化疗以及各种药物的副作用,折磨得他不成人形。他有多长时间不曾见父亲了?应有大半年了吧。父亲确诊癌症并接受治疗以来,他就不曾见过他。
准确地说,是父亲不想让他见到。如果不是病入膏肓、再无治愈的可能,父亲也不想让他见到、知道吧。
“我爱你的母亲,直至现在也爱着,”林磊平静地诉说着,眼前仿佛闪过年轻时与陆盛莲相知相爱的点点滴滴,“但是我对你母亲的爱,却化作正一母亲刺向你母亲的匕首,也化作她刺向你的匕首。而我,只能懦弱无能地看着,没法阻止事情的发生。”
“爸,你知道母亲的死因?”陆和暄紧张地问。这些年来,他一直派人秘密调查,但毫无结果。那个女人做事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虽然父亲与他都相信母亲的死与她有关,但就是没找到证据。
“不,”林磊无奈地摇了摇头,接着又语气坚定地说,“但我知道,这事肯定与正一母亲脱不了关系。而正一,应该还不知道。正一,才是最无辜的那个。”说着,他又叹了口气。
“在商场,我从来没有一个怕字,哪怕好几次,林氏集团面临破产,我即将背负十几亿债务,”林磊继续道,“但在情场,我一直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因为正一母亲对我的爱,化作了刺向我心口的匕首,而这一切,都是我选择的。”
“当时,你别无选择。”陆和暄安慰道。
“不,”林磊摇了摇头,苦笑着自嘲说:
“当初,我有选择。如果天枰不是倾向了事业,而是倾向了爱情,也许这世间再无林氏集团,却多出一对快乐眷属,也再无此等烦心事。可是我已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再也不能改写这一生。
“名、利、权、财,这些都算什么呀,生不带来,死不带走。人这一生,唯一可以带走的,是沿途的经历。是充满花香,还是荆棘丛生,是踏过千重浪终于留在爱人的身边,还是为了一些子无虚有的东西放弃自己爱的人。
“开了吧,1982年的拉菲。也许目前阿暄你的味觉嗅觉尚未恢复,尝不出我和你母亲相遇在拉菲葡萄园那一年的酒的味道,但不是还有一瓶嘛!那瓶留到你恢复后再细细品尝。
“今天,我们尝尝刚开瓶还处于封闭状态的它。明天,再尝尝苏醒后慢慢绽放的它。后天,正一和他母亲也来了,那让她也尝尝这瓶酒的巅峰,品味我和你母亲的故事。或许这很残忍,但人生有不残忍的吗?”
她要出手,那就让她在自己眼皮底下出手。
没错,林磊是在逼黄慧怡出手,他想趁自己还活着,用自己生命的余光护住陆和暄。夫妻一场,他也不想将她交由法律制裁,但如果她在置陆盛莲于死地之后还想置陆盛莲唯一的儿子于死地,那么,他将毫不手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