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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继续徜徉在漫无边际的葡萄园。

“等李工、马工他们忙完,我们就可以试下半月酒庄的新酒啦。”陆和暄心情非常好地说。站起来,用双脚行走在大地,这踏实的感觉真好,虽然始终觉得头上悬着一把刀,将落未落。

这让司徒安然想起了不久前得知的事。暄儿想在中国酿制一款中国版的“爱之酒”,虽说她身为暄儿做这事的动力源泉,有感动的成分在里面,但还是理智战胜了情感:她,并不认同。

“暄儿,你还想酿出一款跟凯隆世家正牌酒口感风味相似的酒吗?在中国,在这里。”她微皱眉宇,小心翼翼地问。

“是的,”陆和暄认真地点了点头,“咱们十年前在沙漠喝的那款凯隆世家一直让我念念不忘。这款酒,不,是你,让我觉得我如同沙漠的人生开满了紫罗兰。我想酿出这样的酒,来纪念我们的爱。”

看着对自己如此恋爱脑的陆和暄,司徒安然高兴得想要蹦起来。一个高大、年轻、漂亮的男子钟情于自己,她觉得幸运,又深感不安。上辈子又没有拯救银河系,这辈子也没做过大善积德的事,她有如此厚的德载得动如此福分吗?

她很怕这一切她都将失去。那个人,会夺走此刻的幸福吗?

一波情感过去,一波理智又来。她的思绪又从身边的幸福,转到了暄儿想要酿制的“爱之酒”。如果酿酒的理念从一开始就错了,那投入再多精力、砸入更先进的设备,就能酿出媲美日月星辰的好酒吗?

“暄儿,如果人人都整型成韩国的美女那样,或整型成时下流行的网红脸,你还会觉得美吗?”

“不。”面对然然姐这360度脑回路都转不过弯来的思路,陆和暄虽然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本能地给出自己的答案,随即,他好像预感到然然姐要启发他一件很重要的事,张了张嘴:“你的意思是——”

“葡萄酒的魅力之一就是多样化与个性化。波尔多混酿有波尔多混酿的风味,GSM混酿(源于法国罗讷河谷的由歌海娜、西拉、慕合怀特三种葡萄的混酿)有GSM混酿的特色,勃艮第酒有它的雅致,意大利内比奥罗也有它的风华。

“赤霞珠、西拉、美乐等国际品种知名度更高,市场更大,但意大利并没有广泛种植它们,反而为自家的桑娇维斯和其他特色葡萄品种骄傲。

“赤霞珠确实在某些酒区表现出色,如法国波尔多、澳大利亚猎人谷、美国纳帕谷,意大利有少数酒农也在尝试种它,但它表现平平。

“意大利人普遍认为应将本土品种酿到极致,酿出它的经典特色,而不是在本应种植桑娇维斯的土地上种植赤霞珠,酿出像波尔多、猎人谷、纳帕谷的赤霞珠那样的酒。”

陆和暄似乎有点明白然然姐的意思。每次都这样,然然姐会不紧不慢地罗列一堆事实,但并不会给他总结出结论。他从她客观冷静的讲述中提取关键信息,一点点地思考,然后就悟出来了。

十年前,然然姐就是这样启发着他,将他带至光明之路。十年后,也一样。

可是现在,他尤有不甘。这十年来,他都致力酿制中国版“爱之酒”,难道就这样放弃吗?难道,他的酿酒理念,从一开始就错了吗?

他双手紧握成拳,表面上依旧神态自若,但其实内心早已慌了。十年,十年,难道他连最基础的酿酒理念都搞错了吗?所谓的怀疑人生,也许就是这样的吧。

司徒安然认识陆和暄十年了,陆和暄就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她非常了解他。虽然从暄儿脸上看不出任何神色,但司徒安然知道她的暄儿正在经历一场暴风骤雨的洗礼,而那场洗礼将非常可怕、非常可怕。

可是,她还嫌不够。就让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因为她的暄儿是恋爱脑,而这将会是他酿酒事业的一大绊脚石。

“中国人普遍喜欢颜色深、酒体厚重、酸度不那么高的酒,但如果市面上全是这样的酒,那喝起来多么单调、无聊。在喝腻了这样大众化的酒时,来一杯高酸度、高单宁又淡雅细致的桑娇维斯,你会觉得人生处处有惊喜。

“旧世界的酒比新世界的酒更有趣,原因就在于它多样化、个性化。这片葡萄园与那片葡萄园酿出的酒各有千秋,今年的酒与去年的酒大不相同,意大利人致力酿制意大利特色的酒,法国人致力酿制法国特色的酒,德国人致力酿制德国特色的酒。你说谁比谁好,但谁也不服气,就认为自家的更好。百花齐放,百家争鸣,莫过于此。

“而新世界的酒较为无趣,原因就是很多都是工业化生产,质量、口感很稳定,就像可口可乐一样,瓶瓶都是差不多那个味。它们更市场化,为了争夺中国市场更多份额,而迎合中国人的口味喜好,很多酒都是深色、低酸的大酒。

“同质化、过于商业化是新世界酒的一大问题。这有利也有弊,大家都争取尽量从中获益。”

听到这里时,陆和暄都要碎了。他感觉他的世界都坍塌了:

“所以,我们应该酿制中国特色的葡萄酒。莲石酒庄或半月酒庄可以学习、借鉴凯隆世家酒庄,但不应追求酿出与凯隆世家口感雷同的酒,而应发挥自己的潜力,酿出带有自家风土烙印的酒?”

看着无比难过的暄儿,司徒安然知道他很疼,但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她务必要推倒他内心的那一道墙,只有推倒了,才能不局限自己,找到正确的方向。

这时一阵动人肺腑的马嘶响彻长空,四匹高大、漂亮、英俊的马穿越硕果累累的葡萄园,朝他俩奔来。它们长长的鬃毛披散着,四只蹄子像不沾地似的。

贺兰晴雪下,它们四蹄翻腾、长鬃飞扬的样子,像极了从画中走出来的灵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