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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被伤害,司徒安然又意识到,暄儿才是被伤得最深的那个。双腿残废,再也不能独立行走于这个世界;失去嗅觉味觉,再也不能从事热爱的事业,追求酿酒的梦想,实现母亲的愿望;而更残酷的是,他那方面——
一想到这点,司徒安然心里就燃烧起一把怒火。那到底是怎样一个女人,要一味置暄儿于死地;她到底要怎样做,才能护得了暄儿?
尽管门外敲门声呼喊声不断,但司徒安然眼里还是涌上了热泪。她紧握双拳地站着,怜悯地看着暄儿。明明那么好的一个人,却如此不幸——
“然然姐,怎么了?”陆和暄像无事人似的,倒有点莫名其妙了。刚才对着那群讨人厌的女孩子还笑脸相迎,现在对着自己怎么就哭了?明明那么坚强、独立的一个人,却三天两头就哭鼻子——他皱了皱好看的眉头。
“暄儿,我没想到你这么不幸。”司徒安然直说。她不想在陆和暄面前隐藏内心的感情,她觉得此生最宝贵的就是能与暄儿坦诚相见,心里想什么就说出来。有个你可以倾诉的人,有个可以聆听你的人,灵魂就不孤单。
“不幸——”陆和暄淡淡重复了这两个字,忽然就明白了。要如何告诉然然姐那是假的?总不能说,我那方面其实没问题,还强得很吧!这跟“此地无银三百两”有何区别?陆和暄皱着的眉头更皱了。
他沉思几秒,才不清不楚地糊弄过去:“嗯,以后你会知道的。”
虽然不太明白暄儿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但司徒安然也没往深里想,因为门外的吵闹声实在太烦。司徒安然看向门外,问:“就这样?”
“嗯,”陆和暄沉吟道,又解释说,“与菲雪订婚,并不是我的真实意愿。那时我就是案板上的鱼,任由他们宰割。不过现在我也没好到哪里。”
“为什么不早点跑来我这里?”司徒安然吸吸鼻子,强忍泪水,问。是担心她不待见他吗?是不想她看到他如此落魄吗?天知道,她多么希望暄儿一出事就躲到她这里,虽然她无权无势无钱,但总能提供一个庇护之所。
她不相信,那个毒妇的爪子可以伸得这么长。这朗朗乾坤青天白日,新中国的一切都在进步。
尽管外面的拍门声、吵闹声很刺耳,但陆和暄还是慢慢悠悠、平平常常地解释道,晶晶亮的黑眼睛以及微微上扬的左唇角带着一丝自嘲:
“然然姐,我有什么资格在半年前就躲到你这里呢?想要任意胡为,除了有健全的双腿,还得有足够的资金。
“我从德国拖着残废的躯体回来后,银行卡就被冻结了,一分钱都没有。跟我一同回来的李工、马工也被辞退了,酒庄里所有人都换掉了,没有一个是我认识、相信的,都是那个人的眼线。”
这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又听得司徒安然心惊胆战。对上陆和暄那双含着嘲弄笑意的黑眼睛,司徒安然真不知道对待如此人生,除了自嘲,还能怎样。
“为了活命,我只能表现得自暴自弃,让那个人放下戒备。见着情敌的儿子是个没出息的败家仔,从身体到精神都跨了,应该很高兴吧。”
“自暴自弃?”
“是呀,你以为外面那些女人,真是我喜欢的呀?”他眉目含笑地看着司徒安然,嘴角也带着嘲弄的笑意。只不过并非嘲弄这莫测的命运,而是嘲弄眼前的女子后知后觉,还是带着宠溺的那种。
用沉迷女色来迷惑敌人,如此狡猾奸诈——意识到这点,一阵柔情袭来,司徒安然忽然间意识到自己被戏弄了,但乐在其中。暄儿一旦伸出他的爪牙,任谁也招架不住。
两人眉目含情地望着对方,仿佛碉楼内是另一个异世界,外面吵杂的女声都在九霄云外了。彩色梦幻的日光,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营造出奇异的氛围,两人就这样对视着,仿佛在说:我懂,我都懂。
“还有,我投资的那些项目,虽然是父亲或集团的钱,但用在哪里、作什么用途,都会被查得清清楚楚。外人只看我有的是钱,想怎么挥霍就怎么挥霍,但如果我想用那笔钱购置一处自己的房产,财务首先会告诉那个人,最终也会不批。只有用在做项目上,才批。”
“那你现在不是购买了这栋碉楼了?”
“那是因为我投资的项目赚钱了,用的是我自己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