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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得狂热而猛烈,犹如一群奔腾的马群袭来,攻下这个世界。梦里似乎回到了荒原,他打马狂奔,急促的马蹄声如疾风骤雨,重重敲击着大地。一身毛发乌黑光亮的追风带着他驰骋于天地,洒脱又自由。

他酿制的金奖酒,酒标就是一幅淡雅水墨画,画中是一匹追风一样的马。

简约的几笔水墨,晕染出疾蹄奔跑的骏马,肆意潇洒,“黑马2019”几个字,挥洒自如,与骏马相互呼应。大量的留白是中国美学里的“无为之为”,与黑色笔墨渲染出的骏马、文字虚实相生,形成“景外之景”“象外之象”。

这匹黑马,指引着他前进的方向。然然姐,就是这些年来他要追寻的黑马呀!

得知自己酿的酒得了金奖,他高兴极了。隐忍多年,满世界地求学,就是为了酿出世界级的好酒,既是告慰在另一个世界的母亲,也是为了向然然姐证明——这世间如此荒芜,这人生如此凄凉,是她,让他的眼里繁花似锦。

可是还没来得及告诉然然姐这一好消息,还没来得及亲自将那瓶金奖酒递到然然姐面前,还没来得及与然然姐一起共饮这瓶酒,他就被撞了,在欧洲医治了大半年,才拖着残废的躯体回来。

回来后,虽然双腿不能行走,但嗅觉、味觉都无问题。可是不知何时开始,他就慢慢失去嗅觉、味觉了。

再也闻不到葡萄酒的各种香气,那些香气可是母亲在他还很小时,就烙印在他记忆里的。再也闻不到紫罗兰盛绽的香气,那是这些年来的“思念”与“纯洁的爱情”,让他的人生变得繁花似锦。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陆和暄的世界坍塌了。这对于一个想要酿出世界级好酒的年轻酿酒师而言,是致命的。

不能行走,意味着再也不能走访各产酒国、产酒区,学习先进的酿酒技术。不能闻出气味、尝出滋味,意味着再也不能酿酒。

他还没来得及飞,翅膀就被生生折断。就像他的母亲,在中国葡萄酒行业刚兴起时还没来得及大展拳脚,就意外离开人世……

***

二楼卧室里的司徒安然也睡得极不安稳。

今天发生的事太过刺激,她的神经一直处于亢奋中,辗转反侧睡不着。

午夜时分眼见电闪雷鸣,七月的暴雨说来就来,她赶紧下楼,关上陆和暄房间里的两扇窗。尔后又见着那瓶十年未见的“爱之酒”,又满心欢喜与甜蜜,虽然很累,但嘴角忍不住溢出笑意,精神更加亢奋了。

然而,一想到自己不再年轻美貌,还穷困潦倒一事无成,深深的自卑感油然而生。暄儿还那么年轻,才刚刚开始一个男人最好的年华,还事业有成非常有钱……这云泥之别又折磨着司徒安然。

而且,关键是,人家订婚了,未婚妻那么好。

好烦,真的好烦。她好多年好多年不曾为情所困了,足足有十年了吧。

就这样,在极度的亢奋与极度的烦恼中,司徒安然半睡半醒。时而暴雨,时而雷鸣,一夜不安。

忽然,她依稀听到楼下传来陆和暄的一声大喝:“我答应你,你放心!”

那么大声,尽管窗外暴雨倾盆,也隐约听见。司徒安然被吓醒,连忙奔下来跑进陆和暄的房间。闪电映亮房间的一瞬间,只见陆和暄躺在床上,眼睛睁得大大的,微张着嘴,喘着粗气,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司徒安然连忙打开灯,走过去,关切地问:“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陆和暄依旧微张着嘴喘着粗气,胸脯紧张地一起一伏。他凌乱的长发被汗湿,剑眉下一双星目炯炯有光,红唇微启,喃喃自语:“我答应你,你放心!我答应你,你放心!”

他那样子,怪吓人的,如果不是在自己祖屋,司徒安然都被吓出一身鸡皮疙瘩了。她怀疑陆和暄其实还睡着,只不过是睁着眼地睡着,于是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再推了推他的肩膀:“喂,醒醒,醒醒!”

这时,陆和暄的视线才聚焦到司徒安然身上,讶然道:“然然姐,你怎么在这里?”

“我怎么在这里?还不是被你吓的,你刚才在大叫!”司徒安然说。

这时,陆和暄想起来了。梦里,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双手抱着他的两条腿,奶声奶气地说:“我知道你没残废,我知道你四肢健全,以后我姐就托你好好照顾与保护,否则,我不放过你、不放过你!你,答不答应,答不答应?”

陆和暄回答道:“我答应你,你放心!”

可是小男孩依旧不依不饶,说:“大声点,我听不见,我听不见!”

于是陆和暄一声声地回答,一声比一声大声:“我答应你,你放心!我答应你,你放心!我答应你,你放心……”

直至这句诺言冲破梦境,成为醒来后的千金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