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54
周一早上照例是混乱忙碌。
林夏萤交完作业,翻开书准备早读早练。
这天路昀来得格外迟，她回头看到后面那个位置空空如也，也不知该作何心情。
只是总无意识看向门口,无意识期待，无意识在想待会儿来了要跟他说什么。
可直到打了铃,他才卡着点姗姗来迟。
这时候就不方便说话了,她只能闭嘴。
早读一如既往依旧没什么意思。
班长开始补发假期没发成的生日礼物。笔记本从第一组第一排开始传，大家都无甚新意地在扉页签上自己的名字。
传到林夏萤这儿，她动了下手指翻开,目光微垂。
最上面依旧是班长写的花体大字：祝路昀生日快乐[心][心]12.21
可能他这个人在班上就是吃得开,往常只会机械签名的大家,竟然也开始写段子了。
[大海啊全是水，蜘蛛啊全是腿,认识你啊不后悔~]——吴童旭（三行情书版）
[听说18年前的这天，突然乌云蔽日，狂风暴雨，电闪雷鸣，只听一声啼哭，一个智慧生物诞生了，“猪”你生日快乐。]——陈若豪（发疯版）
……
……
林夏萤笑了笑，在心里嘀咕，这是什么稀奇古怪的接龙啊。
本来有些动荡不安地情绪忽然又稳定下来。
还没来得及落笔,李红就出现在门口，招了招手，“夏萤,来。”
他们就站在门口聊天，前排的同学凑上脑袋,三心二意地听。
李红递上一张纸，“转科申请批下来了，我一拿到就来找你，你拿着这张单子去二十班给秋香老师。这段时间你辛苦了，以后……以后也好好加油啊。”
这本该是预想中的结果，可此刻却宛如晴天霹雳。
历经二十多天才批下来，流程明明很慢，可怎么觉得……这样突然、这样快呢？
她明明还没得及和朋友们好好说。
林夏萤迟疑地接过单子，上面盖着学校的章，还有各式各样的签名。
“怎么了，是后悔了吗？”李红看出了她的犹豫，立即像护崽子一样开口，“后悔也没关系。反正高考报名还没截止，现在还可以改，你到我办公室用电脑？主任和学校那边我帮你去沟通，这张单子可以当作没这回事，我撕了。”
“不是，”林夏萤摇了摇头，“不用了老师。”
意思就是，按照原计划来。
“好。”作为班主任，比起老师，李红其实更像一个家长，她神色有些沉，叹息一口气说，“早读结束是大课间，趁着那会儿没人再搬吧，我叫几个人留下来帮你。”
“嗯好。”
“之后遇到不懂的多问问新班的老师，当然了，下楼来找我、找我们班的任何一个老师都可以，不要觉得换了班就生分了，没这种说法。”
“嗯好。”林夏萤现在好像只会说这两个字，再多，她说不出来了。
“要是期末没在年级印的作文范文上找到你名字，”李红忽然转变语气，拖长了尾音，“我就杀上四楼，唯你是问。”
“嗯……”林夏萤被说得哭笑不得，“我尽力。”
李红拍拍她的肩，声音又恢复温和，“我知道你做的选择不是临阵逃兵，相反，是为了直面自己。之前你问过老师，继续呆在1班最后能不能有好结果，没骗你，一定会有好结果的，毕竟你这么努力和坚持。但“好”的标准，值得商榷，也许你想要的不是‘好’，而是‘最好’。”
林夏萤愣住。李红继续道：“没到‘最好’，出国未必不是个好选择，可以听你爸爸的；但如果有机会能成功——”
她懵懵地擡头看向老师，脑袋嗡嗡的，她的心思已经这么明显了吗……
“那就去北行，去最好的大学看看。”李红正色说，“我期待你给夏天带来惊喜。”
林夏萤不记得怎么走回的座位，脚感太轻了，在走上云端，耳边只剩下了红姐说的那句“你先进去吧，我来跟大家好好说说”。
说、说什么？
等到回神，李红已经敲讲台叫停了忙碌的同学。
她看似云淡风轻道：“有件事宣布一下，这学期有位同学要暂时离开我们班，这听起来很遗憾，但时间和距离只是为了更好遇见，希望你们都能奋力一搏，最后顶峰相见。”
这话出来，瞠目结舌的人儿只觉得又是哪位少爷小姐要出国了。
直到李红随便一指，“周遇北，路昀，你俩大课间留一下，帮林夏萤搬书去四楼。”
教室里一片沉寂。
林夏萤清楚地听见座位后方，传来了物体自由落体的清脆声音，似乎是路昀手上的笔弹射出去，落在了地上。
正是这声刺激，全班哗然哄闹起来。
谁不知道四楼是文科的地盘？
疯了吧？这时候去学文！
一道道视线穷追不舍，林夏萤微微埋了埋头。
“吵什么吵，继续早读。”甩下这句话，李红顺势坐在教室前方，像巡查督导。
闹声变小，隐隐有窃窃私语声，但渐渐归于平静。
林夏萤头低着，笔还放在一边，她悬着手指刚要拿，忽地想起那生日本她还没写名。
可是已经不在她桌上了。
估计是和李红聊的时候被拿了走。
有点失落，有点遗憾，有点……不知所措。
她不敢回头看路昀的神色。
“呲呲呲——”有人低声发出怪叫。
紧接着，一个纸团就被扔到了她的桌上。扭头一看，是吴童旭。
他扭曲五官做表情，示意她打开看。
然而并不只他一个人这么做。
没过多久，她桌上、脚边已经多了好几张揉得像狗啃过的纸团。
祝一蕾从老远出投了颗纸球过来，但其差劲的投篮技术，使得纸团不偏不倚掉在周遇北腿缝里。
周遇北撚起来，无语地看回去，祝一蕾做出一副要揍他的表情，拳头威胁。
他啐了口唾沫，差点没喷回去。
“给。”周遇北应约把纸团递向林夏萤。
他对她离开这事儿没多少意外，因为提前知道了。毕竟住同一间屋，她桌上那些文科的书，他早就看见了，一开始没当回事儿，后来逐渐发现不对劲，才总是欲言又止。
最后想不通就去问沈知谨，一开始知道的反应也跟现在的同学差不多吧，但会多点心疼。
林夏萤一张一张打开来看。无外乎都是表达惊讶、安慰、鼓励、认可的……写了名字的，没写名字的，对她来说区别不大，她蓦然发现，她竟然能将字和人脸对上号。
吴童旭那张则是最不同的：【林妹妹，你提前告诉路哥了吗？】
没有。
昨晚想说的，没说成，原以为还有机会，可到了今天，竟也没了机会。
林夏萤没回头，却感到心慌。
因为从刚才到现在，除了最初掉落的那支笔，身后没有任何动静，好像习以为常地接受了，又像是“与我无关”的那种平淡。
比关系最普通的同学，反应都要淡。
她觉得，好像不该是这样的。
但应该是什么样，她也不知道。
早读下课铃响了，大课间开始，教室里人都被赶出去排队做操。
祝一蕾捂着小腹一瘸一拐到了李红跟前，虚弱地说：“老师我生理期，今天早操请假。”
李红火眼金睛——但好像什么也没看出来，“嗯，那就教室里呆着吧。”
人群鱼贯而行从林夏萤身边略过，有人停下来跟她说了几句话。
“我没想到你真的……”段雨橙神色迟疑，“不管怎样，再一次为我以前对你做的事道歉。你是个可敬的对手，我是说语文这学科。”
人都走光了，高三楼空了下来。
祝一蕾说：“我帮你收拾！除了书还有什么？”
林夏萤连忙摆手，“我自己来就可以了，你不是不舒服嘛，快回去坐着休息吧。”
“我装的。”祝一蕾哪里还看得出虚弱的样子，“你都要走了，我哪能安心去上操？”
林夏萤点点头，“谢谢呀。”
“嗐，说这做什么？”
周遇北出声问：“这些全都带走？”
林夏萤：“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