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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丸月冷(1 / 2)

半丸月冷

临近暑假,校园里人迹稀疏。

温温一边听着校内喇叭里流淌的音乐,一边慢悠悠地走着,心情舒缓下来。

今天广播台点播的歌曲,正巧是温温喜欢的。

作曲者是她的偶像,蕉鹿梦。

蕉鹿梦是个创作鬼才。

曾为无数影视剧配过乐,要么不出手,出手必神曲。

不过可惜,他近年醉心山水,远离名利场已久。

大概率是退圈了吧。

回到阔别两年的宿舍前。

温温的手刚摸上门把,便听身后传来尖锐的一句:

“喂喂喂,你谁啊?走错门了!”

温温回头,无奈道:“是我,温温。”

小时整个人顿住。

半晌,才像重新上了发条,眼珠子也瞪得凸出来,“温温?!你是温温?!”

“你抽脂整容去了啊?!花了多少钱?哪个医院?!把地址发我!”

温温:“……”

就知道这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温温没争辩,随口敷衍几句,进了门。

她今天是来取回抽屉里那一盒佛豆的。

经历广播台表白一事后,整个大一下学期,温温都如同活在醉生梦死间。

出国时。

把宿舍里的一切都带走了,唯独留下了那盒佛豆。

如今两年过去。

温温心里的惊涛骇浪已沉淀为一捧细沙,虽然不至于了无痕迹,但她觉得,是时候该面对了。

今天,李中宵也在宿舍。

不同于小时的一惊一乍,她蹙眉打量着温温,什么都没说。

温温微笑着与她点头致意,算是打了招呼。

温温走到书桌前,拉开凳子坐下。

由于每周有卫生检查,按惯例,出国留学的人的位置,由舍友们轮流打扫。

桌上并没有灰尘。

仿佛时光还停留在温温离开前的那刻。

温温轻轻呼了口气,拿出钥匙,打开抽屉上澄黄的小铜锁。

几乎在接触到檀木盒子的那一瞬,温温的目光就湿润了。

不必打开盒子,她耳里便响起了那满当当的佛豆互相碰撞的清脆声音。

——真是糟糕。

仅仅是想到自己曾为盈缺做过的那些并不虔诚的善事,她心里就疼得厉害。

过去的两年里,温温努力不去想盈缺。

取消了对八卦社账号的关注。

扔掉b。

用学习与打工,把每日行程填得连喘息的时机都没有。

有一次,她甚至把断了链子的月团团小卡牌也扔了。

像壮士断腕一样。

犹豫了半年,忽地鼓足了勇气。

扔的时候没什么。

窗外大雪纷飞,她甚至还呼呼大睡了一觉。

醒来后,却像是得了病。

动不了。

无法思考。

什么都不想做。

留学生寝室楼下,垃圾车的油门作响。

温温鞋也没穿,钥匙也没拿,身上只松垮垮地挂着一套单薄的破旧睡衣,就如疯婆子一般冲出去,在雪地里追车追了整整三条街。

然后,诚恳得只差下跪,苦求着开车的工作人员,换来钻入垃圾堆翻找的机会。

温温真的努力过了。

但她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喜欢盈缺这件事,就像是吃糖、看到美景、呼吸新鲜的空气。

会让温温本能地感到幸福。

温温闭了闭目。

将檀木盒子拿出来,小心放入包中。

温温外婆家附近有一座寺庙,允许信者自带供奉品,水果、鲜花、手抄佛经……

温温打算把佛豆供在莲台下。

虽然她还是喜欢盈缺。

但她至少可以把过去尽数倾倒,轻装上阵,迈向未来。

留学时,温温早已找到了心仪的导师,商量好了,她一毕业,便推荐她去读研究生。

——过完这个暑假,温温是大四。

只要在大四的一年里,攒够研究生院校的学费,她就能顺利出国,远离原生家庭与过去所有不美好的记忆。

温温起身,将桌椅归位。

小时始终眼红地盯着温温的一举一动,既想说点什么,又什么都说不出来,那模样,就像喉咙里塞了一百个柠檬。

李中宵则要淡定得多。

见温温要走,才终于出声:“这就要走了?”

温温点头,“嗯。”

友善笑道:“一会儿要带我弟弟出去玩。我是昨天刚下的飞机,还没见过家里人呢。”

她弟弟赵格勤学人打架,反被揍得鼻青脸肿,在家里躺了好几个月,天天折腾着喊闷,把母亲弄得烦不胜烦。

也因为这事,想去国外让温温请客旅游的事,泡汤了。

温温省了一笔钱。

自然不介意跑跑腿,安抚安抚母亲,带弟弟出去发泄精力。

闻言,李中宵神情古板无波,反而忽道:“你知道米莉的事吗?”

温温慢慢收了笑。

她换上一脸懵然,“大米?她怎么了吗?”

环视宿舍。

只有李中宵与小时两人的床铺是正常的。

大米的床位和温温的一样。

空的。

小时终于抓住了说话机会,用鄙视乡下人的语气般,鄙视着消息闭塞的温温,“这你都不知道?”

“她被退学了!”

温温摇摇头,“退学?我不知道呢。”

李中宵的眸色,渐渐深沉。

她凉悠悠地开口:“初中时,米莉把她的班长霸凌至退学了。”

“高中,米莉搬家到了另一个城市,开启新生活。班长却想不开,自杀了。

“那班长的家里人,也不知是怎么听说了米莉在我们这儿读大学,找上门来,大闹特闹。”

“这事的影响很不好。”

“最终,米莉被退学。”

温温恍然地点点头,语气里的心疼不是作假,“原来是这样,真是可怜。”

也不知指的是大米,还是别的谁。

李中宵定定看了温温会儿,眼睛里,过去那个又丑又胖的老好人优等生温温,与现在美得不可方物的温温,不断交织。

忽地,李中宵发出自嘲般的一笑,“我没什么可说的。”

“就祝你能一直前程似锦,一路顺风吧。”

温温面色不改,“嗯,多谢吉言。”

在李中宵与小时两人截然不同的目光中,温温离开了宿舍。

这个宿舍,从前她就不喜欢待,今后,她也不会回头多看一眼。

宿舍在视野里淡去、消失。

温温来到了校门口的公交车站。

车站前,女大学生们像鸟雀般聚成一团,叽叽喳喳。

“我去!那边那个女生太漂亮了吧?!这是人类能长出来的样子吗?!那脸,那腰,那腿……”

“吸溜吸溜,我这辈子第一次见,美貌能与盈缺学长抗衡的人!”

……「盈缺」。

霎时,温温仿佛被水母蛰了一下,浑身酸疼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