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套故事人生主角
沈岐黄一说“俗套”的故事,俞梦想一想,就知道肯定跟他的父母有关。
沈家爸妈对儿子疏于关照,奶奶也忙。在冬瓜的事故没有发生之前,沈岐黄会跟巷子里的小伙伴相互庆祝彼此的生日。
在冬瓜那件事之后,沈父沈母通常会在下班之后给他带个蛋糕,如果记得的话。
“忘记是哪一年了,也许是九岁。那年的生日他们下班特别晚,回到家的时候看到我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还奇怪我怎么不去睡觉。”沈岐黄顿了顿,“其实我当时是在等他们。”
沈家爸妈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儿子,在昏暗的灯光渐渐回过神来。
“哦,原来今天是你生日,都忙忘了。”
但是当时太晚了,蛋糕店都关门了。最后沈父从楼下的便利店买了一盒好丽友派,带着一点歉意地哄小岐黄,说,蛋糕没有了,那就吃这个吧,蛋糕的主要成分好丽友派里都有,除了那种一圈圈的浮夸奶油。
“你别说,我爸真的蛮天才的,在这个方面。”沈岐黄支着脑袋,“便利店这么多东西里,居然还能想到给我带一个成分最相近的。”
如果是现在的沈岐黄,一定会大大咧咧说一句“谢谢啊”顺便夸他t老爸天才。但当时的小沈岐黄还没有这么得过且过,他非常生气地质问爸妈为什么天天回来这么晚、为什么把他放中医馆、为什么不在意他。
沈父沈母的脸色当时就变了,立即把他教训了一顿,说他分不清主次轻重,不识大体。
“简直是自私自利,又没心肝。”母亲对他说,“我怎么养了这样的儿子。”
后来奶奶知道了这件事,安慰沈岐黄说,治病救人是天下头一等大事。
“不论是谁的生日,都不能怪你爸妈忘了。毕竟医生,治病救人最重要。”
自私自利又没心肝的沈岐黄从那以后就觉得生日没有意义了。和爸妈一样,他不是个特别有仪式感的人。
他很难认同一些事情,打心眼里冷淡。
俞梦和沈岐黄讨论过“意义”的话题,可以说俞梦是凡事都要安排上点名目的,因为这样可以得到满足感,但是沈岐黄不会。
俞梦记得她问沈岐黄“这件事情我看不到意义”,沈岐黄让她“那就别看”的那个时候,沈岐黄眼角眉梢的坦然。
“世界上的东西本来是没有意义的,所有意义都是人为赋予的。”沈岐黄说,“节日就是最大的意义集合化,要是不放假基本等于没有。如果每年10月15号都能放假,那都不用宣传,所有人都会拥戴尼采和福柯成为世界上最伟大的哲学家,即使他们没有看过任何相关著作。”
“所以其实‘生日’这件事对于我来说,没有那么重要。”沈岐黄指了指桌子上,“如果2月10号一定要做点什么的话,我会给自己买个好丽友派。”
“你看,这不就有新的意义了嘛。”沈岐黄把一个好丽友派递给她,笑得很坦然,“生日帮别人过可以。比如你,比如徐嘉誉,因为我知道你们过生日的时候会开心。”
“生日没有意义”这种话,一开始是小孩子的气话,但是沈岐黄想了很久,开始理解他的爸妈。
“在他们眼里,治病救人的意义是大于我的。”沈岐黄说,“我理解,也敬佩。但我没有他们那么伟大,我很早跟你说过,我的精力很少,只够看见身边的人。即使是学医这个念头,也是为了奶奶不失望。”
人生嘛,小满即安。
俞梦想起沈岐黄说这句话时候的语气。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原来是这样,你才会说出这句话。
你最吊儿郎当最桀骜不驯,也最清楚自己该做什么要什么。
同时你也最可怜。
俞梦觉得他值得别人好好给他过个生日。
她现在很想说“我们去吃蛋糕吧!”,然后拉着沈岐黄的手走到那家安川最火的面包房去买蛋糕,给他点上十七岁的蜡烛,对他说“那以后就换我给你过生日吧”。
但是,她还是把那个好丽友派撕开,看着沈岐黄的眼睛,非常认真地说:“祝你生日快乐!”
我愿意在你生日的时候陪你吃好丽友派。
沈岐黄的喉结滚动一下,什么都没说。最后又在她脸上掐一下,说,好。
“等等,”俞梦突然想起什么,“你这个好丽友派都当蛋糕吃了,是不是也得许个愿呢?不然就没有生日愿望这个流程了。”
沈岐黄把自己的好丽友派撕开,放到桌子上,许愿说:“那么就请让我考上上海中医药大学好了,离某个小公主近。”
“啧。”俞梦蹙眉,“愿望说出来已经不灵了,神听不到。”
“上帝死了。神听不得听得到不重要,”他把好丽友派拿回来,准备开吃,“你听得到就好。”
因为他把信仰和忠诚都给了她。
俞梦本来想说,今天的背书算是都让你逃掉了,现在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她微微低头,脸有点烫。
什么啊。
“怎么,害羞了?不应该啊,都多久了,我以为你已经脱敏了呢。”
好死不死,这人又开始为非作歹了。
“脱敏谈不上,已经是重症患者了。”俞梦让他吃他的好丽友派去,对待无耻之徒就要以牙还牙。然后从自己带的包里拿出陈彬发的规划本,让他把他到现在做完的作业报上来,还有背书计划。
沈岐黄问她做什么。
“说好家访的啊。”俞梦摁着圆珠笔道,“既然目标都定好了,那么总得把计划日程什么的写一写,这样执行起来比较有动力。”
“我知道你肯定是没有的,我来帮你看看。”她道。
沈岐黄拿过她的规划本,一边看一边赞叹。
“啧啧啧,你们陈彬真是害人不浅。”他道,“你们班一群时间规划大师。”
“怪不得我们班主任老让我们学习你们班,她也想搞个计划本什么的,估计发下来就是当草稿纸。”沈岐黄道。
两人就规划这个东西是否有用又展开了几百回合的辩论,正说得火热,突然有人推门进来。
俞梦回头一看,是位老太太。她戴着眼镜,脸上有皱纹,头发却没有一分银白,不显得老态。
“奶奶?”沈岐黄站起来,“您怎么回来了?不是在义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