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牌骨灰盒
“刚才裁判叫名字的时候,好像说是六班的,叫什么舒行?”田圆回忆道。
俞梦迟疑地点了下头,她反反复复看这个男生,越看越觉得脸熟,没说过,但是一定在某些场合见过。
体育课么?俞梦骤而灵光一闪,十一班和六班体育课时间是一样,同时上课的篮球板有一个男子班和一个女子班,所以在上课的时候可以看见另外一个半场的男生。
大概就是那时候见过。
她突然想起上学期体育课肖子怀打趣郝思嘉的话,心里有了几分数。低头漫不经心地点了两下地,再擡头的时候,却跟某人的眼神对上了。
沈岐黄在舒行后面两位,刚才还在东张西望,但现在显然是看到角落里的她了。
他似乎笑了一下,然后擡手指了指上方。
俞梦觉得他大概是在问她,怎么还撑把伞,真稀罕,来看他还怕别人看见吗?
那当然就是害怕别人看见啊,现眼。俞梦没有回应沈岐黄眼里的“殷切期盼”,默默拉着田圆换了个角落。
一米七六以上,杆的高度缩小到以两厘米为单位往上添加。这个项目有体特,不太可能拿金牌,有名次有积分就不错了。
沈思维挺过了一米七八和一米八,熬走了两个人,进入了前八。
但是倒在了一米八二。
尽管如此,几个围观的十一班同学还是很兴奋。
因为对于十一班来说这属于意外之喜。沈思维,沈老师,十一班最高的男人,成绩优秀,身高优秀,气魄优秀,但在体育成绩上只能说是没什么缘分,唯独田赛有点长手长脚的先天优势。
高一的t时候也是差一点儿有名次,这次进前八很不容易了。
胡思远从下午颁奖以后,就一直挂着他那块银牌四处溜达,美其名曰在各个场地为本班选手加油打气,实际上就是四处社交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跨栏第二。
俞梦觉得,胡思远那单核CPU的脑子估计只剩下一组对话了:
嘿,XXX啊,这场比的怎么样啊?什么时候颁奖啊?哦还要一会儿啊?哎,一百一十米栏都颁完啦!你看我牌都挂了好一会儿了!
这会儿见沈思维跳高结束,以为正事来了。于是上来和失利的沈老师勾肩搭背:“沈老师,很强了啊。没事没事,我奖牌借你戴戴,你就当拿了亚军了。”
“快闭嘴吧,臭屁不死你!”却见郝思嘉下一秒就“嘁”了一声,把胡思远轰走,安慰道,“沈老师,真的很不错了,我们班田赛本来就弱,你是我们田赛之光啊。”
沈思维性格大度,男生之间也没计较那么多,让胡思远有本事今晚就把奖牌当枕头睡觉算了。
“你不当枕头睡我看不起你。”
“胡思远岂止要当枕头用啊,死了都恨不得当骨灰盒用。”思嘉笑骂。
“怎么不可以?”胡思远认真了,“都有金牌巧克力,为什么不能有银牌骨灰盒?”
“大老远听见你们在这儿吵,什么死不死的,多晦气。”林君玉从旁边小门三步并两步跑过来,手里拎着单反,问,“我们班今天是都结束了?”
思嘉点点头,说收获颇丰。
“沈老师第几?”
“第八。”
“那我们班第一天积分排前五呢!这还是金牌项目没上的结果。”林君玉兴奋道,“我刚刚从那边看了积分榜过来,我们班应该是第四或者第五。”
“这样?”
“我们班也太强了!”
“美女来拍照纪念一下呗?陈彬说不定还能做个运动会纪录片呢。”思嘉高兴道,挥手建议。
“那肯定是对着后面的天拍啊!”田圆道。
身后正是秋天会令人怀念的橙粉色晚霞,霞光里流云铺了一层又一层,横在主席台后面,横在后山的肩上。
那么绮丽。
“真好看!”
“真的好看!”
“看我看我!”大家闹完了,往镜头前面挤,笑着看喊“1,2,3”的君玉。
林君玉对着镜头里的众人咯咯笑,说:“合照好了哦,思嘉,要不你,胡思远,沈老师单独再来一张?刚刚打得这么热闹。”
于是三人又凑了一张。思嘉回头看了一眼,把树君的银牌抢过来带着拍照了。她霸气地双手张开,左右手分别“托着”沈老师和胡思远的脑袋,一副“姐就是女王”的样子。
“哎,你们这个组合,干脆起名叫‘三思’算了,名字里都嵌个‘思’字,也算缘分了。”林君玉飞快按了几下快门,笑道。
俞梦瞬间get了林君玉的点,大笑道:“子曰‘再,斯可矣’,正好么,树君的那个‘思’从今天颁奖过后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只知道傻乐了!”
“哇,梦老师,我真受不了你们文化人!”胡思远连连眨巴了好几下眼睛,才在沈老师的憋笑式解释力反应过来俞梦和林君玉在笑话他。
傻大儿,一看论语就背的不熟。俞梦快笑岔气了,都想上去摸摸他的头。
他们一边笑一边往教学楼走,橙黄色的天空在他们身后滚烫,胡思远一边大喊“我们会是冠军”一边和沈老师打来打去。
俞梦走在后面,有一搭没一搭地傻笑,觉得她们这群人现在仿佛是要走去草坪躺下看天暗下来数星星,倒不像要走着去上晚自习了。
她走着,想起什么,回头看,发现沈岐黄站在跳高的队伍里,远远地也在看她。
俞梦举起双臂,高高地比了个大拇指和“No.1”,挤了个大大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