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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士山下(入v三合一)(1 / 2)

富士山下(入v三合一)

一次契机,认识了一个香港留学生。后来从她那里,我淘到了一张签名版的《WhatSGogOn...》。

再听歌的时候,才一点点想起来,那时候我们都没有真正懂《富士山下》。

我们都是后来才懂的。

【2027年8月,酒局,沈岐黄】

沈岐黄有让俞梦一下偏移注意力的能力——转移去骂他。

她打算反将一军,问他,你呢,干嘛这么晚还不睡觉?

她在聊天框里打好这句话,却又删掉了,她重新打——你呢,干嘛这么晚不睡觉,还要发消息给我?

仿佛这样才占据了上风似的,这么别扭。

著名的智者:想你喽。

然后这条消息被迅速撤回了。

著名的智者又迅速来了一条,我睡不着啊。

啊……啊?

不是,不是,大哥,你认真的?你到底想说什么?

俞梦心里发懵,因为那真的很容易被理解成一个“因为所以”的逻辑关系。

别,别吧。俞梦方才哭得昏沉的脑袋这下子彻底清醒了,她的思绪在黑夜里来回打转,手指悬在键盘上方好一会儿,打了一个问号以后,愣是没想好下一个要打什么字。

对方大抵是看她“对方正在输入中”了好久,发了个鬼脸的表情,说,我逗你的。

俞梦一下把手机拍在床上,心说这沈岐黄就是个祸害,没有一句话是态度认真说出来的,我就不该跟他开这种玩笑,到头来只会显得自己很傻。

讨厌,被戏弄了。

他就是这种恶劣的性格,喜欢让别人想东想西的——俞梦愤然想,他是不是跟每个人都这样?

著名的智者又说,我怕你想多,所以撤回了。

好一个撤回……俞梦无语。好一个撤回,让她一瞬间想了一万种可能性,结果他就这样坦然的说出来了,他就只是想随便施展一下恶劣的魅力,还怕自己想多,你可真是善解人意啊十三点。

阿里嘎多沈岐黄桑。

著名的智者又说,说点正经的,你这么晚听歌,该不会是因为《富士山下》很好听吧?

是很好听啊。俞梦这样回,你不也觉得我品味好么?

俞梦很喜欢《富士山下》的歌词,觉得比普通话版的《爱情转移》写得更美。

嗯……也许是因为写富士山下“曾沿着雪路浪游/为何为好事泪流/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的缠绵苦恋,会比一个男人在十二个女人之间徘徊的“床单上铺满花瓣/拥抱让它成长/太拥挤就开到了别的土壤”要更浪漫一点。

俞梦还挺喜欢粤语歌的。香港乐坛是中国70后到90后的青葱记忆,对于一个零零后孩子来讲略显遥远,但是俞梦就是莫名喜欢粤语的发音,觉得那很迷人。

俞鸣的车载音响里下载的全是粤语歌,从张国荣、谭咏麟到BEYOND,再到后来的陈奕迅。

俞梦第一次听《富士山下》就是在俞鸣的车里,那是个阴雨天,浙南独有的那种软软细雨铺满车前玻璃,又被雨刮器在两三秒之内扫掉。

就是那时候,她看到“拦路雨偏似雪花”这句词,深深感慨了词作的才气功底。

她在老相册里看过俞鸣年轻时候的照片,背景里有许多青年男女,俞鸣留着那种很“摇滚”的头,手里拿着几本厚厚的书,看起来眉眼竟然十分英气,气质张狂,跟现在天天“和气生财”的圆润鞋厂老板看不出相似。

俞梦问俞鸣,那会儿你多少岁?

俞鸣眼中一副“往事不可追”的模样,说,那时候最多二十出头吧?

岁月是把杀猪刀。

俞梦又问,这是在那儿拍的?

俞鸣想了想说,照片大概是你妈拍的,当时年轻人到歌厅娱乐跳舞什么的,应该就是那种地方。

俞梦“噗”一声笑出来,说,你到迪厅还拿书呢?这么爱学习?

俞鸣“呵呵”笑了两声,道:“当时很流行读诗写诗啊,我也喜欢。好多同学就算看不懂,手里也要那一本《海子诗集》什么的,好追女生。”

俞梦长长地“咦”了一声,说,一群假文青。

她和爸爸都笑起来。爸爸说:“那我可是真的,海子的诗我到现在还会背呢。”

“会背什么?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俞梦轻轻地“嘘”了一下,俞鸣说,才不止这个呢,我还会背“远方就是你一无所有的地方”。

俞梦咯咯笑,说:“老爸,还是你厉害,你当时就是这样追妈妈的么?”

俞鸣笑笑,轻轻说:“你妈妈不喜欢这些东西。”

声音像雨丝一样,吹到雨刮器里去了。

俞鸣那个年代,考上大学是非常奢侈的事情,俞鸣没有成功走过千军万马独木桥,只上了个大专,后来一直对这件事情耿耿于怀。

其实父亲现在的交友圈子,一直是有迹可循的。

诗歌是俞鸣心里的烙印,也是那个年代好多年轻人的精神和执念。林叔叔说,现在谁说要做诗人,我们都会说这个人有毛病,但是那个年代,谁要是不写诗,谁才是傻瓜。

俞梦笑她爸爸是“假文青”,然而自己却完完全全的遗传了爸爸年轻时候眉宇之间的忧郁和英气,以及这种文青病。

初三看完《包法利夫人》以后,就把□□签名改成了“重度中二病+文青病患者,当代现实版包法利夫人,张爱玲和尼采狂热粉丝”,一直保留到现在。

著名的智者发了一张“你说的对”的表情包。

然后他们都没有说话。俞梦总感觉沈岐黄还有什么想说的,但是就这样止住了。

他们两个就算在网上聊天,还是像两个交手的武林高手一样点到为止,真奇怪。

耳机里,“谁都只得那双手/靠拥抱亦难任你拥有”一直在单曲循环。

陈奕迅唱这首歌的时候,嗓音低回而伤感,唱的俞梦总忍不住代入那个“怎么可以将手腕忍痛划损”的姑娘,好像盼不得自己好似的,总想着自己会为爱冲动。

到底,还是著名的智者先发来了消息,他问: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睡不着?

俞梦“嘁”了一声,想给这个自恋鬼发一句,谁在乎你?但是想想这样实在太冷血了,就算她知道沈岐黄有一副满不在乎半死不活的表情,她也说不出这种话。

她决定关心一下自己这个合作伙伴。

她玩笑说,为了我们东篱文学社的发展大计,你是不是在熬夜替我写计划书呢?

著名的智者扣了一串问号,然后说,那不是你应该写的东西吗?开学是不是就要交了?

然后他说,我在你心里的形象这么光明伟岸吗,社长?

俞梦发了一个摊手的表情,说,我现在每天学那个物化生网课都要学到夜深,根本没有时间写那个计划书。

著名的智者:哦~或者你求求我,我替你写也行。

俞梦扣上了六个句号,想象到了沈岐黄说这句话的欠揍语气。

著名的智者:或者你求求我,我教你学网课也行。

俞梦心说,你闲的啊,每天就好为人师,又猛然想起那道刚刚被孟女士打断的物理错题。

她从床上爬起来,把那道题发给沈岐黄,打了三个“拜托”的表情。

著名的智者就吃这一套。大概过了几分钟,他就把解题思路发给她,还在她原本的答题上指出了公式和数据的问题。

他还顺便发来了一条语音,声音低哑沙响。他问:“你是不是没有看懂答案解析上合并两条公式的那一步啊?我把那两条拆开了,你再看一下?”

俞梦揉了揉眼睛,一条条对下来,最后真的理解了这道题。

和纪明澜沟通的时候,因为两个人实在都过于暴露自己混蛋的本性,所以互损的时间多。

沈岐黄倒是单刀直入,直接解决她的问题。

俞梦问的那道题属于难题,班级群里也有很多人在吐槽。

她顺手把沈岐黄给的步骤转过去,问大家是不是也没看懂答案上一笔带过的合并。

看看时间,离零点还有不到半个小时,固定的时间,固定的那一群人,又要开始嚎了。

“网名不要太长像我这样就好”仁兄说,烦死t了,今天那几个神仙睡得早,我又凑不够错题整理了。

每天只睡23H:天杀的理科,这个学期结束就跟它们决裂。

陈彬不仅要求时间规划,而且要求大家每天在软件上上交一次错题整理——听说十一班的各位分班的时候,理科均分在偏文的组合班里面也很靠后,这么些天网课的效果又不好,把陈彬逼急了才想出这个办法。

据说程敏对这个策略相当满意,认为这普适于所有偏文班级,想在年段大力推广——估计往后骂陈彬的人又会多一批。

陈彬的可怕之处在于,他上班格外认真,一个人可以打好几份工。

提交的错题整理是不能随随便便糊弄的,如果你明显是在进行答案抄写搬运的运动,或者胡乱拿以前的题目来应付,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还定期叫各科老师来帮忙抽查。

所以大家都叫苦不叠。往往是早上嚎网课听不懂,晚自习时间嚎作业写不完,下了晚自习嚎错题弄不出来。

这么多天了,班里原本成绩就好的大佬们也开始显山露水。几个管理员会把大家平时在群里问的比较多的题目设成置顶,等到有哪个大佬帮忙把题目解决了,管理员就会把相应的置顶移除。

今天不巧,那几个大佬睡得比较早,正好俞梦天降神兵,大家都开始谢谢老板。

大约过了几分钟,Scarlett问,唉,梦老师,你这个答案又是谁给你写的?怎么跟你之前转过来的字迹都不一样啊。

俞梦被问的一愣,没想到郝思嘉能看这么细致。不过仔细想来,沈岐黄的字和纪明澜的,确实能看出很明显的区别,哪怕只是写几条符号公式——沈岐黄的字有一种天然的奔放感,写的很大气。

一般来说,有奔放感的字都会写的乱七八槽,跟狂草似的。但是沈岐黄的偏不,每个字都很清晰,好像一个个字都有傲骨似的。

很刚劲。

俞梦回,这是另一个朋友写的。

Scarlett:字还挺好看的。

俞梦笑了一下,顺便换了个聊天框,给某个智者发了好几个感谢的表情包。

她对他说,我转班级群里,你帮到超多人唉,大家都在喊你大佬。

不得不承认这句话把智者爽到了,他说,以后不懂的还可以来问他。

俞梦道,你说的,要作数的,以后不准再说让我求你了。

著名的智者:看爷心情。

俞梦会心一笑,她缩到床上去,把所有的灯都关掉,免得孟女士还发起突袭。

她跟沈岐黄又闲扯了一会儿,从陈奕迅林夕扯到方文山周杰伦,又扯到传奇般的皇后乐队和那部赚了全球眼泪的《波西米亚狂想曲》,话题又回到八九十年代的香港乐坛上来。

著名的智者说,他非常喜欢粤语歌,比较经典的都会唱。

著名的智者:我以前真的很认真的学过粤语发音,觉得自己英语都学会了,粤语好歹也有半个本土优势,肯定学起来比较容易。于是选择了《千千阕歌》作为学习的蓝本。

俞梦笑问,是很经典啊,然后呢。

著名的智者:我当时学完唱给我一个表姐听,表姐说我学的很不地道,说我连“阕”的发音都没发对。我跟她据理力争,最后发现我学的是陈慧娴版本,她学的是张国荣的。

俞梦笑成一团,沈岐黄只要不犯贱,正常的时候,还是蛮幽默有趣的。

她现在觉得,自己能和沈岐黄成为朋友绝不是偶然。

他们身上的相似点实在太多了——对俞梦来说,品味相同的人迟早会跟自己吸引在一起的,就像她看见田圆挂着的那个青铜门就知道她和田圆一定会成为好朋友一样。

眼瞅着时间已经过了零点,明天还要早起,她就跟沈岐黄发了“byebye”,让他赶紧滚去睡觉,他不睡她还要睡,否则明天早自习起不来,陈彬不骂她孟女士也要骂死她了。

著名的智者:陈彬还骂人呢?

俞梦道,他不骂你,但是会阴阳你。他会说,俞梦啊,这个呢这个呢,在家里我们还是要保持良好的作息,老师要跟你妈妈沟通一下啊。然后他就去找我妈,我才不想我妈来找我呢,我们今天才吵过架。

俞梦停顿了一下,干脆就把今天大半夜听《富士山下》的原因告诉了沈岐黄。

著名的智者发了一句,真该啊你,然后又撤回,发了几个“摸摸头”的表情。

俞梦一阵无语,又看他发过来一句,其实也挺好的,我爸妈还不会来管我呢,因为他们现在自顾不暇。

俞梦扣了一个问号,她没懂沈岐黄是什么意思。

著名的智者说:“因为他们都在武汉。”

俞梦这时才想起,沈岐黄和自己说过,他家父母都在省城的医院工作,他是奶奶带大的。这段时间新闻铺天盖地宣传,四面八方驰援武汉,沈岐黄的父母估计也在这个行列吧。

那里的情况有多凶险,大家只要上网就都知道。就算沈岐黄每天都给他们打电话关心他们,他们也接不到。

俞梦一下子想不到自己该说什么,只能道,他们都是伟大的人,很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