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案发后第十天/假案
姜暮晕倒那次,医生建议看心理医生,陈立荣便请了市局的心理医生罗霞与姜暮对话,在姜暮释放后,罗霞每天都会和她在一起一小时。
谢东找到罗霞。
罗霞推谢东出门,低语说,“她的情况很特殊,我们要单独聊聊。”
“一直不敢面对的现实还是要面对,”他退后一步,卸下一身的攻击性,说,“请说吧。”
罗霞关上门缝,小心翼翼地说,“她有明显的心理疾病,我怀疑她经常出现幻觉。”
谢东道,“什么原因导致的?”
罗霞道,“这……不好说。目前不论案件如何,她真的不宜再受刺激,而且她的这种情况,她的口供也未必具有法律效力。”
“现在只要能够证明她和李舰发生过关系,就能给李舰定下性侵罪。”谢东说,“目前我只需要她承认这一点,就能立案调查,前面的讯问过程中,我认为她精神状态很好,思路清晰。”
罗霞突然想起什么,问,“倒是有一个性侵案子,不知道你听说过吗?听说那个案子的受害者家属最近还请你帮过忙。”
谢东道,“什么案子?”
罗霞道,“是三年前的案子了,被性侵的女生叫程慧芳。”
谢东闻言直起身,诧异道,“咱们小双山县的案子?”
罗霞道,“就是咱们县舞蹈团跳舞的一个女孩。”
谢东道,“没有。”
罗霞诧异,“没有?”
“我确定,十年内小双山县没有发生这样的性侵案。”谢东说。
“我打电话给市档案室的朋友,在咱们省内都没有查到类似案件,目前我正在托朋友在查全国大案,但姜暮才十五岁,了解全国案件的机会很小。”罗霞说,“姜暮在跟我聊天的过程中,经常出现精神涣散的情况,她会自言自语说起程慧芳性侵案。后来我在县舞蹈团了解到,姜暮曾经以程慧芳这个名字参加过北京的舞蹈大赛。”
“你是说世界上根本没有程慧芳这个人的存在?”谢东震惊。
“目前为止,从我调查的情况来看,确实如此。”罗霞说,“程慧芳案是她臆想出来的。”
谢东震惊,“为什么会这样?”
“我怀疑她是精神上受到了刺激,导致自己的潜意识形成了一种保护机制,所以她的意识里出现了程慧芳,程慧芳的出现很好地帮助她用第三者的眼光看待自己被伤害的事实,这种症状在心理学上称为“解离”。”
谢东不懂,“解离?”
罗霞道,“是弗洛伊德研究出的自我防御机制,在人痛苦的时候,机制会自我启动来保护自己,但是这种机制并不会改变令人痛苦的现状。”
谢东道,“你是说程慧芳其实是她自己?”
“没错,更准确地说,程慧芳应该是她自身经历和内心的映射。”心理医生罗霞面露同情,遗憾地说,“譬如,程慧芳案为什么发生在三年前,我怀疑姜暮在三年前开始被李舰骚扰,再举个例子,程慧芳报了警,最后赢了官司,但是却没有赢得社会的怜悯,这一切,在她的思想上,经历上,都应该是相应的投映。”
谢东道,“所以姜暮一直活在自己的主观世界里。”
罗霞道,“没错,她自己设置的主观世界,把自己囚捆在里面。程慧芳的出现,是她过去的经历造成的结果,是她的家庭教育推波助澜所致,也可能还有别的因素,但毋庸置疑,程慧芳是她压抑困境的一个出口。同时,程慧芳的经历必然或多或少有主观意识幻想的叠加,并且会对她现实生活中的选择造成一定的影响,比如程慧芳赢了官司,却没有赢得舆论,这会不会导致她不敢报警?”
谢东彻底沉默了。
罗霞说,“当然,这也有可能单纯是她的幻觉,或者潜意识编造出来的个体,跟她本身经历无关。”
谢东还是愿意相信前者,“原来,她不选择报警,是因为害怕流言蜚语。”
谢东再回想姜暮那天说,“你只能保证司法正义,你还能保证什么?”
她比谁都清楚,司法正义和群众正义根本就是两回事,即便判了程慧芳没罪,可是人们还是认为她有罪。
司法正义不能左右部分的群众情感,亦难引导群众情感,就无法真正全方位保护到受害者。
所以,她不报警,也不做证。
谢东深感抱歉,感到胸中凝聚着巨大的待爆发的力量,可是却无能为力。
罗霞点头,“没错,但她也想过报警求助,程慧芳报警就是最好的证明,只可惜她认为法律上的正义还不够,她还需要群众正义。”
罗霞后怕地说,“而且通过沟通,我震惊地发现,程慧芳自杀了。”
谢东震惊。
罗霞说,“并且,她对程慧芳自杀的态度是冷漠的,是不同情的,这就更不寻常了,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罗霞把之前的对话记录指给谢东看:
“姜暮,你觉得程慧芳可耻吗?”
姜暮点头,“我觉得她,是有点可耻的。”
“你觉得她应该被同情吗?”
“她没什么值得被同情的。”
谢东无法想象一个小女孩要怎样承受这一切。
谢东沉默片刻,随即一拳打在墙上,痛恨地咒骂,“李舰那个畜生。”
罗霞心疼地看着黑板上姜暮的照片,瘦小而固执的背影,校服外套是她的套子,是她的屏障,是她的保护伞,也是她与世界、与社会永远说再见的具象化。
罗霞说,“如果你怀疑她曾经被□□过,我有些支持你的推测。”
“这个病严重吗?未来,对她的生活有影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