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森听出了言外之意:“所以,不是我的仇家,是你的仇家?”
“你能暂时从□□抢地盘的思维里走出来吗?”
“我从来就没有进去过!”
佩斯利突然压低声音:“——他杀了人。”
“……那个小孩?”
“我推测是尖锐物品割破大动脉,血溅了他一身。”佩斯利的表情越来越严肃,“冲动杀人,或者单纯是意外。他发现水没办法立刻洗干净皮肤上的血,情急之下选择了消毒剂。他还给自己洗了头发,但是没敢碰眼周。”佩斯利用冰凉的手指碰了碰眼角的一块皮肤:“所以这里留了一点没擦干净。”
“……你不能这么肯定。”杰森深吸一口气,“你不能……还有很多种可能。”
“杰森,我见过很多,很多杀人犯。”佩斯利平静地说道,“对我来说,他们有相同的气息——即使只有十一岁。”
“……”杰森迅速冷静下来,“等你回来再报警?”
“等我回来。”佩斯利感受到外套口袋里的兔子紧紧贴着腰侧,最后还是决定带上他。
“查理说的对。”她看向紧闭的酒吧大门,“如果他是蝙蝠侠的信徒,我就得帮助他。”
杰森神色复杂,最后叹了口气:“好吧……谁让他是第一个至尊蝙蝠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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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在犯罪巷,居民的经济条件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一直往最深处走,走到犯罪巷的边缘,来到商店和公共交通都不愿意造访的地方,就会看到大部分犯罪巷的穷人的聚居处。
斑驳崎岖的马路,旁边支着一些破破烂烂的帐篷,四周长着几株没精打采的枯草。佩斯利跨过肮脏发臭的水渠,看见空地上立着一栋用铁皮包裹的双层公寓,墙壁上褐色的锈迹像野兽的长牙般倒垂下来,门口的走廊上散落着各种垃圾,最里面还躺着一个生死不明的酒鬼——或者只是一堆人形的烂衣服。
这样的场景勾起了佩斯利一些惆怅的回忆。她对这种风格的住所很熟悉,瘾君子、妓-女、负债累累的赌徒和其他地方跑过来的逃犯都住在这里——包括他们那些年纪太小,无法逃离的孩子。佩斯利踩着摇摇欲坠的铁制楼梯爬上二楼,在查理的家门口站定。面前的门板上用蜡笔画着一些幼稚的涂鸦,窗户玻璃被报纸糊住,黄铜色的门把手歪歪扭扭,一看就是坏的,或许是被别的什么人砸坏了。
查理编造了一个拙劣的谎言,只是希望有人能回自己家里看看。如果他连回家的勇气都没有,也绝不会有能力处理尸体。他克服应激反应一路走到酒吧寻求目击者,是和自保的本能相矛盾的。现在只有一种情况能解释他的行为……
他的确有一个妹妹留在房子里。
佩斯利推开虚掩的房门。不算大的客厅里,那滩鲜红的血迹格外惹眼。粘稠的血仿佛还带着一点尸体的温度,一路蔓延到佩斯利脚下,并在墙上、天花板上留下溅射状的血渍,像被定格住的烟花。血、消毒水和冷掉的披萨的味道萦绕在屋子上空。
但是没有尸体,甚至没有拖拽尸体的痕迹。只有凌乱的血脚印,六神无主地在地板上乱窜。佩斯利小心绕过血迹,走进布满垃圾和脏衣服的屋内,看见朝向西边的那扇墙上有一个圆形的黑影,直径和她的身高差不多。佩斯利走近细看,发现那是用胶水、风干的大-麻叶子和某种黑色的碎屑画出来的,一个隐约的血手印印在其中。巨大的,空虚的圆挂在墙上,像一颗漆黑的瞳仁,见证着一场诡异离奇,没有尸体的凶杀案。
佩斯利闻到一股硫化物的味道,大概是火药。口袋里的兔子焦躁不安地探出脑袋,向佩斯利示意某个方向。
佩斯利暂时把奇怪的图案放到一边。她顺着兔子指引的方向走到一扇门前,推开门,看到狭窄的浴室。
一个女孩,大概四岁或五岁,浑身赤-裸着坐在一个小小的浴缸里,像一头僵硬的瘦骨嶙峋的小鹿。她的呼吸微不可闻,但眼睛亮晶晶的,眼珠随着佩斯利走近浴室而缓缓移动着。她的身上和查理一样,充满了消毒水的味道。等佩斯利走过了某个安全距离,女孩立刻发出一声虚弱的尖叫,龇牙咧嘴地朝佩斯利示威。佩斯利后退几步,她停止尖叫,眼中却仍燃烧着野狗似的兽性的火焰。
佩斯利站在那个小小的领地外面,与第二个应激的孩子对视。消毒水的味道像怨灵一般经久不散。佩斯利缓慢地蹲下身,兔子从她身边跳出来,一点一点地走向浴缸里的女孩。
这一次,她没有尖叫,而是好奇地盯着那只毛茸茸的黑色动物慢慢靠近自己。兔子跳上浴缸的边缘,踩在湿滑的瓷砖上,手,用苍白的手指碰了碰兔子的耳朵。
人类生来就赤身裸体,无所依仗。身体与灵魂没有御寒之物,只能去迷恋那些软和厚实的皮毛。
——没有人会拒绝一只温暖的小动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