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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里云间戍3(1 / 2)

万里云间戍3

安士县因为前县令下狱,好些账本都被搬走了,她反复把能找到的账本翻了几遍,最后的结果她很不想接受——

衙门真的是太穷了!

库房里的钱不是用去修赤水渠,就是用来养着衙门一大批人,根本没有多的预算为县里的百姓办事。

还有些一些账目记得糊里糊涂,数额巨大,钟逾恨不得将前县令从土地挖出来问问——你怎么花钱的?!

现实是,这些账没法从死人身上找回来,因为罪犯是皇上下令杀的、案子是皇上亲自结的。

官场有一条潜规则,若是上位者宣布一件事终结了,下属官员继续追查便是打上位者的脸。

晋国这几十年有人打皇帝的脸吗?

有,但是少。

钟逾不是傻子,她在安士县的事业刚开一个头,这时候去追究前县令的亏空,偏偏连账目都找不全,浪费时间还打皇帝的脸。

于是,钟逾写给朝廷的奏书大体分为两个环节——

第一怒斥赤水渠,这方面钟逾根据自己所见所闻信手拈来,她写县里百姓不堪重役、不事农桑,还写赤水渠的设计弊病、水利使才能有限,就算修好也用不了多少年,几十年后赤水必改道,无数百姓的血汗将付与东流。

第二哭穷,我安士县穷山恶水,百姓又受徭役影响,要不给县里免赋三年、休养生息?

死人的用处这时候又体现出来了,遇事不决,甩锅前县令——都是前县令兴徭役、都是前县令蒙蔽皇上才造成了今天的困境!

总之不能把锅甩到朝廷,甩给皇上。

奏书写完,再写上副本,送往凉州经历司,再由经历司转送朝京通政院。

钟逾从朝京上任安士县走了十多日,而奏书去朝京与寻常赶路不同,经历司移交州府的奏书都是“马上飞递”,从安士县到朝京需要五日。

再等五日,这奏书便上成了。

就在钟逾上完奏书第二天,她迎来了上任多日后的第一个休沐日。

休沐日不用点卯,但钟逾习惯多年的生物钟让她在卯时前醒来。

钟逾走出房门,天还是黑蒙蒙的,只有门口挂着两个灯笼。。

院子里多了两个人后,钟逾每天起来,门口就会挂两个灯笼为她照明,尽管钟逾没有要求,但谷雨和阿依似乎达成了轮值,总有一个会早起给她挂灯笼、端洗脸水、送早膳。

这不,小厨房里阿依走出来,她端着一盆热水来到钟逾面前。

钟逾洗了脸,就听阿依问:“大人今早吃什么?”

“一碗面,晚些送来,不用送去三堂,今日我不上值,送到我东花厅的书房就好。”

等钟逾洗漱完,阿依便去膳堂给她拿吃的,而钟逾直接进了东花厅的书房。

她点上油灯,翻开桌上几本地理志。

这些册本都是对安士县地势的记录,自打从赤水湾回来后,她就常常翻看这些书籍。

当初在凉州州城,同知郎风劝她制止安士县继续修水利,但这些天在城外劝农顺便考察了本地的农业,她觉得水利必须修,只是不能按照如今水利使的思路修、更不能大兴徭役、劳民伤财。

钟逾已经从地图上选了几处适合动工的位置,其中特意和现在水利使动工的地方重合,以便“废物利用”。

然而,地势始终是复杂的,这些位置挑出来先做参考,后续还要实地调查,她不一定能亲自去,先标记下来再说。

做完标记,钟逾将图放在一旁,铺开纸,开始画淤地坝的修筑图纸,只要拿给懂得水利的人看,必然能学会!

钟逾就指望着自己的奏折有效,朝廷给她换一个靠谱的人来修工事。

她一做事就很容易沉浸其中,不知不觉间,一个时辰过去了。

因为钟逾特意吩咐阿依晚些送早膳,到了辰时,阿依才提着一个食盒敲响书房的门。

钟逾放下笔,把纸放在旁边晾干,才对门的方向说:“进来。”

阿依推门而入,钟逾的注意力却在阿依背后:“阿依,什么时辰了,外面怎么还没亮?”

倒也不是完全没亮,能看见院子里几棵树影,但是光线灰蒙蒙的。

阿依回答说:“大人,辰时了,今天是个黄雾天。”

黄雾是晋国的说法,其实就是钟逾理解中的沙尘暴。

凉州境内,冬春易发黄雾,钟逾今年来安士县后的黄雾天已经算少的了。

“原来如此。”钟逾接过食盒端出面,又吩咐阿依,“再过一个时辰,提醒我一下,我要出门,你先去圉牧司提醒圉牧官早些将我的马喂好。”

阿依一听“马”字,就知道钟逾要出远门。

她嘴唇微张,想说些什么,忍了又忍,结果没忍住:“大人,外面这么大的黄雾还要出远门吗?”

“有些事要趁着休沐赶紧去办了,下次休沐要再等十日,我等不了那么久。”钟逾解释完,拿起筷子就开始吃面。

钟逾做什么事都快,包括吃面,三下五除二解决掉一碗面,她将碗放回食盒还给阿依,然后从书架上找了一本书开始看。

阿依看了看外面的天,又看了看专心致志的钟逾,有些无奈地将食盒拿走了。

大约一个时辰后,阿依果然来提醒钟逾:“大人,已经巳时,圉牧司的人已经将马牵到县衙正门等候。”

钟逾放下书,关上书房门,她该走了。

还没出东花厅的院门,阿依递上一条防风巾与一顶幂篱:“大人,外面风沙大。”

钟逾冲她笑道:“多谢了。”

她戴上幂篱和防风巾走到县衙门口,才发现等着她的不是一匹马,而是一辆马车与一个驾马的车夫。

钟逾询问缘由,车夫告诉她,是阿依去圉牧司特地找的马车。

晋国官员出行都有自己的“仪仗”,所以衙门一直有轿夫和车夫。

钟逾来后,轿夫直接被发配到六房充役,车夫原先就是衙门里照看马匹的人,平时就只看马了,今天一听钟逾要车夫,便驾着马车来到门口。

车夫态度热情:“大人去哪,我送你去!整个安士县,没有我不熟悉的路!”

对他这样的底层小吏来说,一辈子都不会离开安士县,县令已经是天大的官,所以他对钟逾没有任何弯弯绕绕的心思,他不想得罪钟逾,甚至想在钟逾面前留下好印象。

钟逾一听车夫这句话,心中略微思考——是啊,撞上黄雾,自己找路是挺不方便的。

她上了马车,对车夫说:“先去朝阳楼。”

城内马车不可速行,车夫沿着马车道走了两刻钟才到朝阳楼。

钟逾进去朝阳楼,跑堂的一看钟逾摘下幂篱就认出了她:“哎哟客官,您又来啦!吃点什么?”

“你们今日的招牌菜都上一道,招牌酒上两坛,用食盒装好,我要带走。”

跑堂心里一喜,心想,果然大主顾的朋友也是大主顾。

钟逾在前台结了账,跑堂则是去厨房传菜。

等待许久,钟逾拎着两个食盒与两坛酒离开朝阳楼,回到马车上。

她这回又对车夫说:“你说你熟悉整个安士县的路?”

车夫点头。

钟逾:“去燕山关!”

燕山关,晋国第一雄关。

从北门出去,钟逾掀开车窗帘往外看,看见这里的山势与南门外大有不同。

安士县本身地势就高,但大多起伏的地形只能称得t上是丘陵。

唯有北门之外是燕山山脉。

分明是个黄雾天,钟逾却能看见那些隐藏在沙尘间的山影如同刀剑一般指向天空。

这里地势险峻、植被稀少,是隔绝中原与边疆的一道天险。

在这茫茫山海中,能从此间穿过的只有一条小路,燕山关就在这条路上。

所以,燕山关若失守,关外胡人直取安士县,从高到低一路南下,再无阻碍!

进入燕山山脉后的路越发难走,钟逾紧赶慢赶,勉强在午正时赶到了燕山关的围城。

钟逾提着食盒下了马车,往前看去——

黄雾终于散了,只见这座城千年雄关的围城依着山势而建,从低谷一直延伸到山脊,气势磅礴,苍凉豪迈。

“你是何人?闲杂人等不得接近燕山关!”守着围城的士兵一见她就出言警告。

钟逾自报家门:“我是安士县新任县令,燕山关守备宁远将军乃是我旧友,今日休沐,特来拜访,请去通报!”

士兵一听,转身就去通报了。

等了一会儿,钟逾看见围城内一名穿着武官袍服的熟人匆匆走来。

“元心!”崔贞眼里充满惊喜,“你终于来找我了!”

钟逾晃了晃手中的酒:“你喜欢朝阳楼的菜,今日便特地去朝阳楼买酒买菜,本想请你吃饭,谁知一路走来已经过了午时。”

“哈哈哈!无妨无妨,午正刚好!我还没用午膳,咱俩可要同饮几杯!”

崔贞虽然是燕山关守备,但她这个官职的官员当然不需要天天站在正北的山岗上守关,大多时候她都是在山谷的军营里练兵、练武、处理军务以及研读兵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