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川县事变7
吴明府把信揉成一团扔到一边,对师爷说:“我叫你召集五十个衙役到衙门口,都到齐了吗?”
师爷一脸为难:“之前去了莲花乡的都没回来,现在好不容易才凑了三十多个……”
“唉!”吴明府悲凉地叹气,“三十个就三十个。”
他起身朝外走去,心里清楚这些衙役去也成不了事,但他也必须拿出办事的态度来。
小丘村里,桃管家每天都盼着江府派人过来接他。
左等右等,都要过年了,也没见江府的人过来。
这些天,桃管家瘦了好几圈,肚子上的肥肉一点都不剩了,渐渐习惯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也习惯了小丘村朴实无味的饭菜。
习惯是一方面,他一点都不喜欢这种生活t。
这种鬼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钟逾保持着每半月上县城一次的频率,然而平川县的情况是一点没好,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先前有莲花乡乱民起事,隔半月听镖局人说附近一个叫水乡的大乡也乱了。
除了以上,还有几个周边乡早在莲花乡乱起来前就不太平,似乎是因为夏季洪涝后闹疫病封路了……
总之,现在的平川县如同一座孤岛,哪都去不了。
钟逾几乎已经预料到以后的两种结果——要不就是州府以上派人来解决问题,等一切归于平静她再能走,要不就是整个县周边的乡发生连锁反应彻底失控,到时候会出现逃难潮,第二种情况她大约是免不了当一次“难民”。
所以,她决定继续在村子里躲一段时间。
不同于钟逾的是吴明府,当他得知水乡起事时,整个人差点厥过去……
这个冬季似乎格外漫长。
每个特定的季节,山上会长出一些独有的草药与山货,年前,钟逾和钟烟决定一起进山看看。
两人在山上挖了一个上午,收获十分丰富。
期间,两人路过了青云寺。
钟烟望着巍巍山门,忽然想起上次来这里也不过是几个月以前。
她以前从未想过几个月能给她生活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动,现在的日子,从前做梦都想象不出来。
钟逾在旁边问了一句:“你要进去拜拜吗?”
她寻思着,钟烟以前好像还挺相信鬼神的?
钟烟摇了摇头:“不用了!我们回去吧!”
两人牵着马一块儿下山,到了平坦的地势,钟逾突发奇想道:“大姐,你要不要学骑马?”
钟烟下意识就摇头:“不行!我怎么学得会?”
“怎么学不会?”钟逾不解。
钟烟还是不愿意,她从小到大养成的思维中,这件事就不是女子该做的。
尽管她见过钟逾骑马,并且也不会觉得钟逾骑马有什么不对,但看别人做和自己做是两回事。
钟逾越想越觉得可行:“大姐,将来我也不知道会和你在一起相处多久,甚至我们可能会遇到意外,某一天失散也说不定,如果那个时候我不在你身边,你又遇到危险该怎么办?”
钟烟迟疑了一下:“应该不会吧……”
“世事无常,谁知道会不会?如果将来你遇到危险,你会的东西多一点,逃跑的几率也大一些,咱们现在出行最快的便是骑马,如果有一天你遇到危险时身边刚好有一匹马,你不就可以拼一把吗?”
钟烟被说服了:“那我学。”
将来遇到什么都是其次的,不管怎么说她都已经脱离了江府,现在让她接受新事物只需细想一下,似乎都能接受。
她以前是依附着家族生活,难道以后依附着妹妹生活?都是依附旁人,和以前有什么区别?
来到外面世界,可不兴江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那套规矩,总不能以后出个门都要钟逾骑马载着?
钟逾把缰绳递给钟烟,然后辅助她上马。
她照顾钟烟是初学者,只是让她坐在马上慢慢前行。
钟烟忐忑地坐在马上,紧紧握着缰绳,眼睛直视前方,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钟逾在旁边说一个动作,钟烟就做一个动作。
马儿缓慢前行,没一会儿就能看见前面有条河。
能看见河,离小丘村就不远了。
钟烟指着那条河:“妹妹,上回在青云寺,你带我下山钓鱼,就是在那里。”
钟逾:“没错。”
“可惜冬天的鱼不好钓,不然现在有空我们就能去钓几条……咦,河边好像有人?”
钟逾随口一问:“村民出来钓鱼了?”
钟烟摇摇头:“不像是我们小丘村的,他们好多匹马呢!”
钟逾拉住缰绳,止住了马前行。
如果马多,说明这些人应该是赶远路的。
钟逾接着问:“他们有货物吗?”
如果有货物,就有可能是商队或者镖局。
钟烟:“没看见货物。”
“这种不明人士,要是情况不对……我们还是绕开走吧。”钟逾谨慎地决定。
“啊!那边的人好像过来了!”钟烟惊呼道。
钟逾不再犹豫,踩着马镫迅速爬到马上。
她的视野一下变高,总算能看见钟烟说的人。
遥遥望去,那边有数十人,而马匹数量相当。
那边的人基本都是青壮年男子,钟逾观察着他们的身形,个个都是魁梧挺拔、孔武有力,和张猎户差不多,他们不仅长得壮,还个个腰间佩刀,一看就不好惹。
钟逾没把他们往山寇的方向联想,更不觉得是走镖的镖师,因为他的的服饰是统一的锦袍,山寇和镖师不可能这么讲究。
众多壮年男子中,朝着钟逾这边走来的却是他们当中唯一的姑娘。
钟逾还看不清那个姑娘的相貌,只能看见她披着一件雪白的狐皮斗篷。
斗篷姑娘在前面走,那些佩刀男子紧跟上来,与她说些什么,可最终被那姑娘一个擡手动作给打断了。
等那斗篷姑娘走近些,钟逾看清她面容时不禁愣了一下。
斗篷姑娘有一张好看得少见的脸,眸如星月,唇若丹霞,是钟逾在这个世界中目前为止见过最好看的一张脸。
只是她看起来年纪并不大,可能比钟烟也大不了几岁。
钟逾能从她的斗篷质感、她头上简单通透的玉花簪、她身后这么多佩刀的手下看出——此人身份不一般。
观察着对方的神情,钟逾觉得这个斗篷姑娘不像是怀着什么恶意,便没有急着御马离开。
片刻后,斗篷姑娘就走到了钟逾的马前。
“想不到这样的地方,还能找到两个姑娘。”斗篷姑娘目光清明,嘴角扬起,笑起来时有种少年人特有的意气风发。
她背后一个佩刀的男子忍不住提醒:“大人,万事当心!”
“我心里有数。”斗篷姑娘头也不回道,视线始终停留在钟逾和钟烟脸上,“两位姑娘如何称呼?”
钟逾开口道:“我叫钟逾,后面是我姐姐钟烟……如何称呼姑娘你呢?”
“我叫沈离,你们叫我名字就好。”
钟逾出于礼节没有叫对方的名字:“沈姑娘,你们看着不像平川县的人?”
沈离坦然道:“不错,我们从丰州过来的,要去平川县,正想问两位姑娘,此地到平川县县城还有多远?”
“不远了,顺着官道再往前二十里就到了。”钟逾如实告诉她。
沈离若有所思:“原来如此。”
“你说,你们是从丰州过来,可是从穿过了莲花乡?”钟逾眼睛恍若有光。
沈离听了这个问题,不由多看了钟逾一眼,旋即笑道:“是啊,我们从莲花乡穿过来的,姑娘特意提起莲花乡,对莲花乡如今的情况可有了解?”
“听说那边很乱,若是我想出远门,那边能过去吗?”钟逾趁机打探消息。
沈离看了她半晌,才道:“不能过人,钟姑娘,你若是爱惜自己的性命,可千万别此时出发,哪怕你过得去莲花乡,也过不去其他受灾过的大乡。”
“你们是如何过来的?”钟逾好奇道。
沈离指着自己背后的人:“我的这些手下个个以一当百,我们的马匹精良日行千里,事前我们熟悉了路线,过路时一刻也不曾停顿,就算歇息都在荒郊野岭扎营,这条路上的人可比野外更危险。”
何止是莲花乡,回想起一路来的所见所闻,沈离心情沉郁……到处是流民、饥民,她见过某个村口的野狗啃食着饿殍的腐肉,也见过某条道路交汇点开着的菜市,那不是普通菜市,而是卖妻换子的地方……
比起买卖人肉的菜市,莲花乡反倒算好的,那里只有乱民,乱民将抢劫过的乡绅们吊死在树上,让他们的尸身被飞鸟啄食,乱民自己则分了粮食,艰难地熬过了冬天。
穿过莲花乡的路上,横陈路边的尸体竟然是最少的。
一路走来,沈离不敢贸然带着手下进任何村庄借宿休息。
“这样啊。”钟逾眼底有些失望。
“钟姑娘,你是住在附近村子里的吗?”
钟逾点头:“是啊,我们就住在前面的小丘村。”
“钟姑娘,听说今年平川县到处遭了水灾,你们村还好吗?”
“这边临近云岭,地势高,除了一些地方淹了田没什么伤亡,而且已经熬过了冬天。”钟逾对上沈离怪异的眼神,隐约明白了她在担心什么,解释道,“虽然粮食不多,但还没到卖儿卖女的地步。”
“多谢姑娘解惑。”沈离心里一松,回头对身后人说,“邵青,牵我马来,继续赶路!”
“大人,您不多休息一下?”邵青关切道。
沈离摇头:“不了,我想早点赶到县t城!”
邵青只好去给她牵马。
钟逾已经得到想要的消息,也没别的话想和陌生人交流,简单道别后,骑着马与钟烟离开。
沈离一直看着那道背影,直到她们消失不见。
邵青将马牵来,沈离拉起斗篷的帽子戴上,毫不犹豫地上马离去。
……
钟逾和钟烟顺着河流向前,钟烟还想着刚才那群人,仍然有些困惑:“妹妹,你觉得刚才那群人到底是什么人?那位姑娘看起来好不一样!”
在平川县的江府,女人只能生活在后宅,像那样骑着马、带着一群手下、还被称为“大人”的女子,钟烟当真是见都没见过。
钟逾摇头:“不知道,肯定不是普通人。”
这个时间,从丰州赶来平川县,是冒着生死的风险……
当沈离抵达县城时,天色已经渐晚,距离关城门已经没多久了。
城门只开了一半,守在门口的人拦下沈离,警惕道:“你是哪儿来的?”
沈离拉住缰绳道:“自然是丰州来的,让你们县官来见我!”
守门人一惊,问:“可有公函?”
沈离拿出一状纸。
守门人凑近公函上看了几眼,文字没细看,只是角落里确实是丰州府的官印。
“我这就去县衙叫人!”
说是去县衙喊人,实际上这个时候吴明府早就不在县衙了,城门守卫直奔吴府敲门。
吴府大门紧闭,敲了好半天,门才开了一条缝。
吴府家丁打量对方一眼,张口就警告道:“你是城门的人?这时候跑来敲吴府的大门?你最好有事!”
守卫一路跑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道:“快!快去叫明府大人!丰州来人了,她指名要明府大人去城门口接她呢!”
吴府家丁被这消息惊了一下,一听是丰州来了人,不敢怠慢,转身就跑去报信。
一刻钟后……
吴明府一边整理衣冠,一边进了轿子,直往城门赶去。
当吴明府抵达城门时,天色又昏沉了几分,但这并不影响他看清城门口那数十人。
不过,为首的却是一名穿着斗篷的年轻女子。
吴明府心底不禁有些怀疑,好不容易等来丰州的人,怎么是个女的?难道是女官?可也没听说丰州有什么厉害的女官?
而且她只带了十多个人,这十来人顶什么用?
莫非州府一点都不重视?
沈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面无表情的模样有些高傲:“你就是吴县令?”
吴明府官职为县令,但是平时县里的人都会尊称一声“明府”,在南晋的土地上,不管一个县官是昏是明,很容易就能得到这样一声尊称。
不过沈离是他上级,自然不用给他面子。
吴明府先被沈离的样貌所惊艳,紧接着是对女官的不信任,可到底没把想法摆到脸上,硬挤出笑容道:“我是平川县县令,请问阁下是?”
沈离将一块牌子扔给他:“看看这是什么?”
吴明府手忙脚乱接过,定睛一看:“巡察令……你,你不是丰州的,你是……巡察使?”
巡察使在南晋并非一个常驻的官职,只在发生天灾人祸的特殊时期才有,中央的皇帝会委派自己信任的官员外出巡察,并授予巡察令,持此令便有了先斩后奏之权。
沈离微微一笑:“不错,我是从朝廷来的。”
从朝廷所在的朝京到丰州,又从丰州到平川县,她说自己是从丰州来的也没毛病。
吴明府目瞪口呆:“那……那你们……”
他联想到平川县周边乱七八糟的情况,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沈离打断他:“吴县令两个月前送信到丰州,请兵剿寇,谁知剿匪的兵刚走到莲花乡就被乱民所截,吴县令对莲花乡之事难道一点察觉都没有?”
吴县令冷汗直冒:“事发突然……下官也没想到那群刁民有造反的胆子……”
沈离似笑非笑:“他们只是因为有胆子?没别的原因了?”
“也不是……今年夏季洪涝,周边数个大乡受到影响,此等天灾,下官一人之力难以对抗。”吴明府语气无奈,他看得懂沈离的脸色,知道自己现在不能把锅完全甩给那些底层百姓。
“既然如此,从去年到现在,你身为县令,筹了多少粮?”
吴明府:“……”
遇上灾年,有些地方官会提前筹备粮食——向地主乡绅募捐、向同僚写信借粮、向朝廷上奏调粮,总该做些什么。
很遗憾,以上种种,吴明府一件都没做。
为官数年,吴明府一直都是这么摆烂过来的,底下百姓谈不上是安居乐业,只能说有些民不聊生。
可从没出什么大事,莲花乡水乡接连出事以前,他以为这次和往常没有区别。
吴明府心跳如雷,望着这个年纪轻轻的姑娘,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
沈离压下心底的杀意,放缓了语气:“吴县令,带路吧,我们一路奔波,现在只想早早去驿站休整,正好,路上你为我讲讲平川县的近况,不然我如何向朝廷汇报征粮?眼下解决乱民是最要紧的。”
她的语气没了先前的咄咄逼人,吴明府差点以为刚才的压力是错觉。
既然她都开口要求了,还主动提议解决乱民,吴明府是巴不得有人帮忙解决麻烦,倒豆子似的将平川县现状说给沈离听……
沈离也是这时候才知道,除了莲花乡,还有水乡闹事。
除开闹事的乱民,县城以南的芦花乡从夏季以后就爆发过一场小规模的疫病,但吴明府表示那边控制的不错,没有蔓延县城,特意提出有点邀功的意思,也是为了表示他其实需要操心太多,心力不足啊!
到了驿站门口,吴明府堆笑道:“今日天色已晚巡察使大人请便,我就不打扰巡察使大人歇息了!告辞!”
吴明府火速跑路了。
沈离眯起眼睛,最后看了一眼他离去的方向,擡脚跨过驿站的门槛。
她背后的邵青愤懑道:“大人,那吴县令就是个酒囊饭袋,刚刚在城门口还不如一刀将他斩了,我们直接接手平川县!”
“不急,这才到平川县,他活着没用,我总得让他死出价值……”沈离停顿了一下,接着道,“姓吴的最开始写信到丰州不是为了莲花乡,而是为了匪患,方才问起他这事,他含糊其辞的,邵青,你带几个人去帮我打探一下情况。”
“是!”邵青应下。
他的效率很高,沈离命令刚下,当场就带上几人出去打探情报了。
当沈离在驿站的饭堂坐下时,邵青便已经粗略的搜集完情报带人返回。
邵青回到驿站,就被驿站小厮领进了饭堂,他第一眼就看见坐在主桌上的沈离。
桌上的菜肴相当丰盛,一张大圆桌几乎铺满了菜,盘盘都是山珍海味,可见吴明府特地交代过驿站好好招待他们。
沈离见到这一桌菜,脸色实在称不上好。
都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从丰州到平川县,他们见过太多真正的“冻死骨”。
沈离一擡头,见到邵青等人,对他们招了招手:“过来!”
邵青走过去行礼道:“大人!”
沈离道:“把所有人都叫来,这些饭菜分了吧。”
邵青下意识拒绝:“这于礼不合……”
沈离:“是命令。”
邵青哑口无言,没再反驳,他跟从沈离也就这几年的时间,已经逐渐对这位大人有了些了解,虽然她身居高位,却又和其他贵族不同。
她不怎么在乎规矩和礼仪,就像此时她说要把这桌菜分给所有人。
若是朝京的权贵,绝对做不出这种事,除非他们亲口赏赐,不然他们不吃的菜就是倒掉也不会给旁人。
据邵青了解,沈离并非京都长大,而是从南晋的失地回来的……
因为连日的奔波,此时的沈离面容有些疲倦,不知她又想起了什么,突然问:“邵青,你挨过饿吗?”
邵青迷茫地摇摇头,他虽不是什么高官,但也是官宦世家出身,从未缺衣少食,怎么会知道挨饿的滋味?
驿站小厮心里打鼓,他是得了上面人吩咐要好好招待这个姑娘,听说这是比吴明府还大的官!
“大人,这些菜式可还合您的心意?要不我让厨房重做!”小厮小心翼翼开口问道。
沈离摇头:“不用重做,就这些,送十五副碗筷来,分给我的人。”
她都这般说了,小厮自然不再劝,老老实实去厨房拿来十五副碗筷。
十几个虎背熊腰的汉子围着一桌,举着筷子迟迟不肯动筷。
沈离知道他们计较规矩,懒得说什t么,自顾自地端起碗吃饭。
她吃得不多,半碗米饭、半碗汤、几块肉、几口青菜,便放下碗筷,起身走了。
等沈离一走,一桌人松了口气。
“大哥,我们可以吃了?”一个脸上有疤的男子眼巴巴地望着邵青。
邵青点头:“吃吧!”
一番风卷残云,满桌的饭菜被一桌壮年男子吃得一干二净。
等邵青酒足饭饱,缓慢踱步到外面,刚到门口,就看见院子里站在鱼池边负手而立的沈离。
邵青站姿都立马规矩许多,恭敬上前打招呼:“大人!”
她定是有事交代才在这里等着。
果然,沈离问:“邵青,刚才让你们打听的事情打听得怎么样了?”
邵青一下就反应过来,她问的是匪患情报,于是道:“属下在城内能探听到的消息有限,但根据城内百姓的说法是,周边确实闹过严重的匪患,就在城外蛟龙山,听说那山上有几百号山寇,下山抢了十几个村庄,杀了许多人,那段日子,每天都有村民到县衙门口击鼓鸣冤,可惜吴县令是一次不曾理会,还常常让衙役驱赶告状的百姓。”
沈离蹙眉:“现在呢?”
她下意识觉得不会有好事,外面本就乱了,这种情况下匪寇只会闹得更凶。
说到这里,邵青有些犹疑:“最近……已经没人敲登闻鼓了,说是城外的百姓自己解决了山寇。”
沈离有些错愕:“他们自己解决?”
“平川县的茶楼里是这样传的,因为城外村民偶尔会进城赶集,若是有大事发生,消息一交流,城内也能知道。”
“怎么解决的?”
“据说是他们自己打退的……”邵青脸色复杂道。
“看来,周边的村民也不简单,还要派人去城外跑一趟才行。”沈离立即做出决定。
邵青擡头看天:“今日天色已晚……”
沈离白他一眼:“我当然是说明天去。”
邵青松了口气——今晚可以好好休息。
“大人,您真要帮那吴县令征粮安抚乱民吗?”邵青心里有些担忧,“这还没过年,后面开春到收谷子的季节还早呢,平川县就是个无底洞,朝廷……”
沈离笑了笑:“我明白,指望不了朝堂的废物。”
“那要不要通知丰州整军过来镇压叛乱?”邵青又给出一条建议。
沈离依旧是否认:“不急,邵青,早点歇息吧,明天有很多事要吩咐你。”
说完,沈离头也不回地走了。
邵青看她离去的方向,大约是回了房间。
先前一起吃饭的兄弟趁机跑来问邵青:“大哥,大人到底怎么打算的?”
邵青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
“我们这主子年纪轻轻的,又是个姑娘,就是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平川县乱糟糟的,你说她不好好待在朝京,跑这儿来干啥?她要不和上面那位提起,这破差事怎么也轮不到她来吧?能从丰州平安抵达平川县真是运气好,要是运气不好,我们十几个真能保护好她?”
邵青警告地瞪他一眼:“饶骏,大人的决定轮得到你来质疑吗?”
饶骏不服气道:“我也是担心她安危!”
“她就是要去刀山火海我们也得跟着,就算她死我们也得死在她前面!轮不到你担心她安危的时候!”
饶骏深吸一口气,把不服憋了回去:“知道……”
次日,清早。
沈离将手下数十人兵分几路,安排出城查探消息。
她根本不信吴明府单方面的陈词,自然需要这些手下充当耳目。
最终,沈离身边只剩下两名护卫。
就在这时,驿站的驿丞疾步走进院子,一下撞在院门旁的邵青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