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恒烟出嫁1
江恒烟祈福期间,是钟逾来到这个世界后最自在的七天。
每天早上起床吃完早饭开始背书,背完书借马下山,途中去看看前一天设下的陷阱,这座山上的野物特别多,运气好能收t五六个猎物,运气不好都能收两三个。
收完猎物,一路闲逛到小丘村,时间差不多是中午,她将猎物交给冯三婶,冯三婶做成食物。
很多时候钟逾一个人吃不完那些东西,她便分给别人。
因为每天都来,钟逾发现张猎户也经常到冯三婶这边来。
冯三婶和张猎户两人原是血缘姐弟,听说早年张家穷,冯三婶嫁出去的时候张猎户还是个孩子,那时候没有天灾,冯家有土地,自己的日子过得不错,也时常帮衬张家,张猎户得以平安长大,因此,现在冯三婶遇到难处,张猎户同样想着帮衬她。
钟逾还听说张猎户十几岁的时候就出去做事,走南闯北那些年甚至当过镖师,颇有些拳脚功夫,现在都是村里最厉害的人物,只是比起在外漂泊,张猎户更喜欢安稳的日子,后来便回了小丘村做猎户,还在村里说了个铁匠的女儿做媳妇。
张猎户对钟逾是颇有好感的,因为钟逾对冯三婶有恩,而张猎户一向敬重自己大姐,现在看钟逾每天都能带来些小动物,更加惊讶她会打猎……
这里没有江府的框框绕绕,时间仿佛一下变得很快。
不知不觉间,七天结束,该回府了。
第八天的上午,钟逾早晨刚吃完饭,就有几个老嬷嬷过来催促她上马车。
马车朝着江府走去,江恒烟坐在里面老老实实戴上幂篱,亦如来时的模样。
钟逾一直坐在车里看书。
《梁武帝书》已经不剩多少了,她在车上就能看完。
而当钟逾真的看完整本书时,心里又生出些感慨——当年梁武帝时期多少豪杰,做出那么多改革,可是到了今天,那些是非成败早就在世间烟消云散,他们的名字留在了史书上,成果几乎已经消失在世间。
现实根本不给钟逾沉浸自己思绪的机会,没多久,马车停了。
江恒烟推了推钟逾的手臂:“九妹妹,到家了!”
钟逾拉开窗帘一看,果然看见外面就是江府的大门。
此时江府的门大敞着,江老爷和江老夫人从正门走了出来。
出乎意料的是,后面还跟着一个江五郎。
江恒烟率先下了车,江老夫人激动地迎上来,一把抓住江恒烟的手:“烟儿,你终于回来了,这几日在寺庙祈福地怎么样了?”
江恒烟面对江老夫人是一如既往的温顺:“祖母放心,一切顺利。”
江老夫人笑着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烟儿,接下来好好绣嫁衣,还有二十多天,你就出嫁啦!”
江老爷一改往日的严肃,脸上带着几分笑意:“烟儿,好好准备,咱们江府好久没办这么大的喜事了。”
江恒烟恭敬道:“烟儿知道了。”
钟逾在后面慢吞吞地戴上幂篱下车,默默跟在江恒烟后面,不过,无论是江老夫人还是江老爷,都不太在乎她,只是简单对她点个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唯一一个异类是江五郎,他看见钟逾眼睛都亮了。
那双眼睛里仿佛传达了无限丰富的情绪,钟逾看了一眼就不忍再与他对视,果断将视线移开。
进了江府大门,江恒烟被江老夫人带到一边说话,钟逾没人管,她直接往自己院子走。
没走几步,江五郎追赶上她:“江九!”
钟逾脚步不停,看他一眼:“什么事?”
江五郎态度直接,上来就要求说:“既然回来了,接着帮我做功课!”
钟逾还是以前的态度:“钱先到位,都好说。”
“好说好说,不就是钱吗?”江五郎最不缺零花钱,不止江老爷给他钱,他亲娘更是心疼他,隔三差五给塞钱。
“你今天功课做完了?”钟逾又问。
“还没临帖呢……”江五郎一般都是将临帖放在优先位置,不过今天他知道钟逾要回来,于是把那些麻烦的功课留了下来,“你帮我写,我给你钱!”
钟逾怎么会拒绝送钱?
她当场答应:“好,走吧,去你院子。”
两人转了个弯,直接去了江五郎院子。
钟逾临帖很快,她把几张大字写完,交给江五郎的小厮去晾干。
江五郎爽快掏钱。
钟逾稍稍一瞥,就算清了钱数,放进兜里收好。
江五郎低头接着背书,钟逾也没急着走,而是上前一步敲了敲石桌:“问你个事。”
江五郎疑惑擡头:“什么?”
他倒有些新奇,平时钟逾看起来仿佛对钱之外的东西都没兴趣,第一次主动说要问他事情。
“你常常在外面玩,可有见过吴明府家的小公子?”钟逾问得直接。
吴明府家的小公子便是江府这回的结亲对象、江恒烟未来的丈夫,先前就听府里丫鬟说那人生了重病,要死了。
“那个病秧子……”江五郎回忆起什么,“早些是见过的,我喜欢去清乐楼听曲,那个病秧子以前也去,哈哈哈哈……”
钟逾奇怪:“你笑什么?”
“哈哈哈哈……”江五郎笑了好一会儿,“我想起了高兴的事。”
“什么事?莫非跟吴明府家里的小公子有关?”
江五郎点点头:“说真的,早些我听见爹说要将江恒烟嫁给那个病秧子,我是有些吃惊的,因为……那个病秧子根本不行!”
“此话怎讲?”
江五郎说起这些八卦消息可谓滔滔不绝,因为平时在江府根本没人能与他分享这些他觉得有趣的事情,而现在钟逾问起,他一下就觉得有了倾诉对象——
“其实这都是两年前的事情了……清乐楼主要是听曲的,但是吴子敬看上了楼里一个弹琵琶的姑娘就想强抢,当时我可是围观了全程,强抢也就算了,他把那姑娘抢回去以后,竟然不能人道!如此他只能算了,把那个姑娘给送回楼里,这件事却又经那姑娘之口传了出来,现在平川县知道这件事的人哪个私下不笑他?听到江恒烟这桩婚事的时候,我还跟爹说过这件事儿呢,谁知道爹竟然铁了心要将江恒烟给嫁过去,那就嫁过去咯,反正又不是我嫁。”
江五郎本来就跟江恒烟没什么感情,而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江老爷的决议哪有他插嘴的份儿?
再看吴家小公子吴子敬,除了身体不行,各方面条件都算是平川县最好的了,谁叫他有个做官的爹呢?江恒烟一个庶女,江五郎还觉得配不上呢!
“你既然叫他病秧子,当时见到他他的身体状况很差吗?”
江五郎摇头说:“倒也没有那么差吧?也就瘦弱一些、脸色苍白一些、穿的比别人多一些。”
“那他看着像是快要死了吗?”
江五郎想了想依然是摇头:“还好吧,当时看着也不像是只剩一口气了,不过真要说起来,自从当年清乐楼那件事后,再也没见过他了,天知道他现在怎么样。”
“
江五郎不知道,钟逾却一早从系统那边听说过,吴明府的小儿子要病死了。
钟逾该帮的功课已经帮完,想问的问题也问得差不多,于是跟江五郎道了个别,回自己的院子了。
江府庶女们大多住在同一个院子,钟逾对面一排房间中有一间就是江恒烟。
钟逾走过去敲了敲门,立即听到里面的脚步声。
没几秒钟,门就打开了。
江恒烟的面孔露了出来,她见是钟逾,眼里含着笑意:“是你呀,九妹妹,有什么事吗?”
钟逾随便找了个理由:“回来时看见你和祖母离开了,好奇你回来没。”
江恒烟拉着钟逾进了门,指着自己的床上一袭红色嫁衣:“九妹妹,看,是不是很好看?”
这个世界的服饰颜色远不如在现代世界那般鲜艳,但是现在钟逾看着床上这件嫁衣,觉得这是她到这个世界后看见过最鲜艳的一件衣服。
“好看。”钟逾自然不会说令人扫兴的话。
江恒烟拿起一篮五颜六色的丝线:“这些都是祖母帮我准备的,我只要再绣一些自己喜欢的花样上去,嫁衣就成了!”
“嫁人很高兴吗?”钟逾忽然问。
江恒烟愣了一下,说:“大家都很高兴啊!”
无论是江老夫人,还是江老爷,他们都很满意这桩婚姻。
至于江恒烟自己,她也说不出自己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毕竟在她从小到大耳濡目染学到的观念里,女子长大了总是要嫁人的。
“那你自己呢?”钟逾问出了关键t问题。
江恒烟原本想说“高兴”,可是遇上钟逾漆黑有认真的眼睛,她突然觉得也没那么高兴了,竟然说不出“高兴”两个字,最后只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钟逾在心里考虑了一下,决定还是跟江恒烟说实话,尽管她自己从系统那里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可她当然不能对江恒烟提起系统,只能把江五郎的话与府中丫鬟间传的八卦结合一下告诉她。
……
几分钟后,江恒烟听完了钟逾的描述,心情沉了下来。
无论是吴家公子逛青楼,还是吴家公子生病,哪一个听起来都不好听,可是最终她依然是强颜欢笑着说:“没关系,我懂一些医术,或许可以帮他调理身体!”
“要是调不好呢?”
江恒烟怔住,好不容易艰难寄出微笑:“怎么会呢?”
钟逾知她想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