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哪里学？”
江恒烟也不隐藏，直说道：“小时候府上有个老嬷嬷，她进府前是个药婆，那时候我没了娘，府上的孩子把我当做个异类，那个老嬷嬷帮我解围过几次，我就总缠着她，她就教了我一些简单的医术打发我。”
钟逾夸了她一句：“你真厉害。”
江恒烟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都是旁门左道，不值得称颂，你可千万别让爹知道。”
江老爷最看不得三姑六婆那些混市井的本事。
“大可放心。”
江老爷怎么可能知道？她压根不会主动跟江老爷说一句话。
江恒烟想着江恒逾一副憔悴的模样，一时间求不了养生，不如求鬼神吧！
于是，江恒烟提议说：“九妹，婚期将至，祖母让我去外面的青云寺祈福，要不你和我一起去祈福吧？让神仙保佑你以后平平安安、少生病。”
钟逾一听，心动不已。
她倒不是相信求神拜佛有用，而是“去外面”。
不用待在江府，那多是一件美事啊！
“我去！”钟逾立即答应。
“那我去跟祖母说一声，出发的时候带上你，但你要提早收拾好行李，尽量带一些素净的衣裳。”
钟逾回忆了一下自己的衣柜，基本都挺素净的。
两人商量完，钟逾整个人都有活力了一些，她有心情背书了，就道别江恒烟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
三日后，江府门口停着两辆马车。
钟逾和江恒烟各自背着简单的行李、戴着幂篱出了府。
其实这个年代女性出门不是非要幂篱帽不可，那天钟逾一个人偷偷跑出去都没戴，街上照样有许多素脸朝天的女性。
可就算是未来二十世纪妇女解放后，仍然有人满脑子封建礼教，更何况现在？江老爷这样的存在难以避免。
钟逾也是才知道，在南晋女子婚前就是有去寺庙、道观一类的地方祈福的传统，一般由家中其他女眷的陪同下前往，因此，就算是江老爷也不能拦着钟逾和江恒烟出门。
这次出门，有八个丫鬟、两个嬷嬷、十名家丁的陪同。
在江府大门口，老夫人拉着江恒烟的手不停说话。
钟逾这边反倒是冷冷清清，她现在的生身母亲也只是抱着个男孩过来跟她说了句路上要平安，然后就带着孩子离开了，说是秋日凉，不能把孩子吹感冒。
要说府里唯一舍不得钟逾的恐怕只有江五郎，他没来送别，但他在自己的院子里疯狂做功课。
不错，她舍不得的正是钟逾做功课的能力……
钟逾是头一次身后跟这么多人，放平时，她身边只有一个翠花，而且她只准翠花叫她起床和帮梳头，其余时候都不用跟着她。
她相信江恒烟平时身边的人不会比她多，只是因为江恒烟的结婚对象是县太爷家的小儿子，所以江老爷现在不得不对她重视起来。
上了马车，钟逾取下幂篱，嫌弃地扔到一边。
就听外面传来策马声，车轮滚动，马车摇摇晃晃地前行着。
钟逾悄悄拉开窗帘一丝缝隙，看见外面街景流动。
“九妹，阿爹叫我们戴好幂篱。”江恒烟提醒道。
“没关系，都已都已经离开江府了，他早就看不见了。”钟逾隔了一会儿把窗帘掀开更多，已经到了平川县的中央大街，“你看外面，走在街上的女子哪有戴幂篱的？你也摘了吧，闷死了。”
江恒烟犹豫了一下，也将幂篱摘下。
车里除了钟逾和江恒烟，还有一个丫鬟翠花。
接下来，三人都没说太多话，最主要的原因其实还是她们的熟练度有限，共同话题不多。
钟逾索性就拿出《礼经》，问江恒烟：“我能背书吗？会不会打扰到你？”
江恒烟诧异地望了《礼经》一眼：“可以。”
接下来一个时辰里，钟逾都在背书。
等钟逾放下书时，他们早就已经是在城外了。
在县城时，他们不说话也能听到外面吵吵嚷嚷，还能缓解一下三人间无话可谈的尴尬。
现在到了城外，他们不说话就只能听到轱辘滚动、马车颠簸。
好在钟逾不怕空气安静，她默默拉开窗帘，眼睛盯着外面。
窗外一望无际的田地。
秋收最忙的时间已经过了，但农田里还是有三三两两的农人在忙碌。
“这是哪？”钟逾随后一问。
江恒烟下意识回答：“不知道。”
反倒是翠花回答上来：“这一片是刘家村。”
“你怎么知道？”钟逾望了过去。
“九姑娘，我就是刘家村的人啊！不过两位姑娘出门少，也不管家事，所以不知道，其实刘家村大部分的田地都是我们家老爷的呢！刘家村许多农户都是租的老爷的田地种田，比如现在外面，姑娘眼见的土地都属于老爷。”
钟逾沉默半晌：“这边收几成租？”
翠花想也不想就答了出来：“江老爷收六成，若是想少交点，可以到江府做杂役。”
“六成？太高了！”钟逾觉得江老爷简直是个毒瘤，敲骨吸髓那种，惹人痛恨。
翠花摇头：“隔壁李家屯的田都是莫老爷的，莫老爷都收七成呢！我们家老爷去年还给刘家河修了桥，大家都称老爷是大善人！”
钟逾：“……？”
翠花本意是想说江老爷好话，毕竟她是江家的丫鬟，马车里两个姑娘都是江家人，然而，当她说完就对上钟逾充满不可思议的眼神，下意识闭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