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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2 / 2)

“我真的后悔了,我不应该先放弃我们的感情,但我那时候还太年轻,从小到大的成长经历让我只有浑身是刺才能伪装和保护自己。我以为你能懂,我有自己的尊严和底线,有自己的追求和执着……”

“你以为我们的感情可以坚不可摧。”

季见予总是一阵见血,洞悉任何人的内心,但他丝毫没有为之窃喜的胜利感。他把人拉开,没戴手套,在冷风中站久了,手指也有僵木感,“你会一直充满逆鳞,不管今后你会选择怎么样的生活。”是在这一刻,季见予隐隐动怒,语气带火:“我当然懂你,我就是懂你才会选择尊重你,你不接受的一切我也不会强加给你,但男人也是有耐心和极限的,男人也是有自尊的,我也是人,我也有心,会生病会受伤,我也以为你能懂。”

卢梦如忽然就想起哈佛那段遥远的记忆,他生病了整个人是病态的苍白,萎靡不振,连不耐烦做出来的都是痛苦表情,她心痛得难以呼吸,泪一瞬间涌了出来。

季见予恢复冷静,他的失态也是不会给任何人可趁之机的一闪而过,从包里抽出一张纸,递过去,“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伦敦,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喝酒,也许今晚我可以原谅你的失态,希望你也是。”

“如果我现在想要呢?”卢梦如捏着纸巾一角,眼睛闪着光,表情又是季见予熟悉的柔软的倔强。

“不要说气话,你不是很骄傲吗?”季见予不着她的套,整个人冷漠如斯,卢梦如低笑一声,偏头擦干了脸上的水泽,轻叹口气:“谁能有你季见予骄傲啊。”

“你说,头顶那片云是不是早飘到别的地方去了?”卢梦如仰起头,像孩童天真发问。

季见予静静凝视她片刻,闭了闭眼,“我想我还是会祝福你,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只是时间问题,三年前那次见面,我就这样告诉你的。”

“你也是不爱了就会敷衍打发的男人吗?”卢梦如不理解季见予眉间一闪而过的愕然,笑得双肩轻轻发颤,“这不是你季见予的风格,听起来很虚假的话,也不用和我说了。”

季见予忽觉头痛,眼前这个女人,像团不真实的倩影,陌生又熟悉。

两人并肩往前走,一路沉默,到酒店门口时,卢梦如突然说:

“是宋思超告诉我你过年要来英国,至于酒店,我说我全凭感觉订下来的,你信吗?”

冥冥之中,季见予曾经不信命与运,他是稀缺拔萃的理科生,热爱的浪漫也是真实存在但尚未得到确认的天体星系,他是无神论者,却信奉可以创造自我。

夜色在某一刻开始变浓,残风卷着落叶,体感又有凉意深重的冰落下来,季见予高大的影子压着树影,和他这个人一样淡薄。

他们曾经计划过到英国找校友游玩,HG总部就在附近,季见予到哪里都喜欢中心、繁华和热闹,但一切又必须是孤僻冷清的。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喝醉,但或许只有喝醉了老天才会让我偶遇你去买烟。”

她整个人低落得真实,季见予摸了摸烟盒,无奈轻吁口气:“不要这样,梦如,你知道我厌倦一段关系最后一定要走到覆水难收的地步。”

他们两个在一起,从不谈过往。季见予知道卢梦如的经历并不光彩,她又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女孩,他和她在一起,本身也不会芥蒂她穷困潦倒的原生家庭。卢梦如知道季见予的过去有她又不仅有她,她深深爱着这个少年,从一而终,所以不会选择把自己困住。

但季见予有一回他们徒步到山上露营,季见予主动和她提:他被女人背叛过、丢弃过。

他醉意朦胧半真半假和她亲昵开着玩笑:“别丢下我。”

也是那时候,卢梦如觉得他如此脆弱、彷徨,这样的季见予让人想守护。她知道他真正投入的关系不多,可她猜想,那段感情是他人生的一段伤痛、一个污点,想要剔除,他就要承受巨痛。

可她还是丢下了他。

卢梦如难受极了,却固执着去寻找他的眼睛,“我知道你现在有妻子,可我想知道你爱她吗……”没等季见予作出反应,她再次喃喃自语:“你讨厌被你妈妈支配人生,我很自责也很痛苦自己不能拯救你。”

季见予修眉紧蹙,耐心已经被耗尽了,不知道她从什么开始变得这么圣母玛利亚,告诉她:“不需要,你应该为自己而活。”

“我就是一直在为自己而活才会失去你!”

她说话一直以来都是轻声细语,两人在一起相处的时光里,连吵架都很少,他们的关系处于一种自洽的状态,不需要任何一方做出退让。

场面又徒然变成这个样子,季见予心绪凌乱,不单是为了两人在异国街头不纯粹的偶遇。

卢梦如在明白她彻底失去什么后第一次开始忏悔,季见予明白,酒精挥发,她依旧是那个漂泊不定,自由又坚强的灵魂。

季见予没立马回自己的房间,而是站在窗台抽完了刚买的一整包烟。

卢梦如抱着他的时候,他第一感受是惶然,挣扎过后,最后那点想要报复的心也随着灰烬陨落了。

明明他体会过这种痛苦。

也正因为他体会过,有无数个时刻,他想把这种痛苦施加给作恶者。

他知道自己早没有办法继续爱卢梦如,也没有做好准备变成自己恨之入骨的人。

手机上有苏冷一个未接电话,季见予半边身子麻了一瞬,上半身印在幽沉夜色的黑里,仿佛静止。

苏冷还发了一条消息,掩盖了上一个问题。

“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总可以回答吧。”

季见予表情像雕塑一样冷酷,手指在暗处不易察觉地抖,逐一回复。

“客观事实来看,娶你可以避免很多有潜在隐患的商业因素,但主观而言……”

我们家人都只是因为你这个人而中意你。

耳畔有一阵急遽心跳带过的风呼啸而过,最终季见予把这行甚至没打完的话删除。

“谈判很顺利,明天计划去一个朋友自家的庄园,到时候给你拍照片。”

什么都没回答,这些是他本来就打算和她分享的消息。

苏冷没再回复,电话也没有动静,季见予想她应该懂他的意思是归期未定。也许是她现在忙着照顾老人,琐事繁多,根本没心思关注别的。

这个年,算是彻底潦草过了。

季见予放了整缸热水,泡到几乎昏睡,整个人下潜又浮起来,怎么都掩盖不了耳畔因为四周过于安静而产生的一系列杂音,暖气调再高套房的空气也是凉沁沁的。

少了个女人。苏冷即使变得话少安静,但有她在地方总会多几分生动。

季见予披上浴袍往国内拨了通电话,过年期间,估计医院也不怎么忙,季见予很有耐心等铃声响到最后一刻的前一秒。

“苏冷爷爷年后做完手术要回淀城,依你看,是继续在神内住院,还是去什么针灸科调理。你们附一针灸科怎么样?市一就不怎么样。”

谈时边今天值二线,一大早就在值班医生起床前把整层病房走了一遍,“看苏冷怎么想的,我们科还有挺多空床,还有,我们这边只有中医科。”

季见予揉了揉额角,“到底你是医生还是她是?她主要是怕老人在那边得不了周全的照顾,还得看人脸色,既然有空床就转到你们那儿吧,还是你管。”

“你们夫妻俩这么信任我呢?”

季见予哼哼一笑:“她不一定,偏见一旦形成,没这么容易消除。但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突然沉默一阵,季见予才继续说:“她这些年应该领悟到了,尤其是生死病痛的,医院没人还真是麻烦事。”

“她是变了挺多,但我上次替她治好她奶奶,她的礼物只送到了我底下的一线手里。”

“她能和你说一声‘谢’也是对事不对人,除非李尤尖能活过来。”

两边不约而同缄默,谈时边那边连呼吸都停滞一般,在预感他要挂电话之前,季见予出声岔开话题。

“你觉得她哪里变了?”

“变得不再爱你。”谈时边有仇报仇,一点不含糊。

季见予嗤笑一声,“谁说得准呢,再怎么样,我们都已经结婚了,要过一辈子的。就像当初我恨不得毁了她,但十年后还是好了伤疤忘了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