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没人想过你会出生,你是计划之外的错误,是你的存在让所有的事态进一步恶化。”
喉咙里翻腾上汹涌的呕意,傅弦音无法在这个房间里、在傅东远面前再待下去哪怕一秒。
她撑着桌子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邵杨站在门口,傅弦音踉跄着撞上他,而后又继续往前走。
直到走到一处无人的角落,她才终于脱了力地跪倒在地。
她伏在地上干呕,额头抵在冰冷的瓷砖地上,放声大哭。
但其实她根本就没有力气哭出声来,她只是抽搐着,狼狈地趴在地上,喉咙里发出嘶哑难听的声音。
泪水糊了一脸,傅弦音趴在地上,感受到自己汹涌的情绪逐渐平息。
不、那不能算是平息。
是无力,是绝望,是变成了一滩死水,哪怕狂风暴雨袭来,都不会荡起丝毫涟漪的死水。
她擡头,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邵杨。
傅弦音已经没有心思去想邵杨到底看到了多少她狼狈不堪的样子。
她只是机械地移开了目光,爬也似的挪到墙壁边上,而后双手撑着墙,一点点的站起来。
她实在是没有力气,甚至站都站不稳,邵杨快步走来扶她,她拽着邵杨的胳膊,狼狈地撑起自己的身体。
邵杨一直把她扶回了车里,傅弦音连滚带爬地钻进去,而后扒着车门开始喘。
邵杨从后视镜里看到了缩成一团的傅弦音。
他跟着傅东远做了这么多年的秘书,应酬过无数场,也出席过无数次重要场合,极少会有让他语塞的时候。
可此时此刻,他看着傅弦音,却说不出来哪怕一句话。
把傅弦音送进傅总办公室后,邵杨就一直在门口候着。
隔着办公室那扇门,邵杨几乎算是听到了全部。
包括傅东远冷漠残忍的指责,和傅弦音再也绷不住的全面崩溃。
邵杨给傅弦音递了一瓶水,他把瓶盖拧松,而后看着傅弦音接过水,咕咚咕咚灌了一气,好像缓过来了些。
他发动车子,轻声问:“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我送你过去。”
车子在夜幕中穿行。
邵杨问出那句话后,傅弦音想了一会,而后给他报了一个地址。
是上一次大年三十,顾临钊带她去看星星的地方。
邵杨调了导航,放了音乐,开车上了高速。
一路上,邵杨一心三用。
又要看路,又要开车,还要分点心思给后面的傅弦音。
傅弦音全程安静得不行,她只专心地看着窗外,一句话都没说。
其实在邵杨问她要去哪的时候,她很想出言讽刺着说,傅东远还真是做戏做全套,把她搞崩溃了再让邵杨来善后。
但她实在没有力气开口了。
如果她说出这句话,那么邵杨会说,其实不是的。
傅东远甚至连善后的心思都没有,或者换句话来说,他根本不在乎被他搞崩溃的傅弦音的死活。
是邵杨自己那点良心在蠢蠢欲动,驱使着他这么做。
邵杨开车很稳。
哪怕是曲折的盘山公路,傅弦音坐在车内,都没感受到什么颠簸。
车子在山顶停下,车窗外面是一片漆黑。
傅弦音推开车门下了车,双脚触地的那一瞬间,她扑通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邵杨听见声音赶紧过来,只见傅弦音扒着车窗,自己又站起来了。
她踉踉跄跄地找了一块地坐下,而后就仰着头,开始看天。
厚重的云层将天幕尽数遮盖,别说星星,连月亮都看不见。
星空营地因为这恶劣的天气没开,整座山头除了她和邵杨,一个人都没有。
傅弦音就这样坐着。
身后的邵杨觉得自己像只惊弓之鸟,傅弦音动一动他就要担心她是不是要从山上跳下去。
但她没有。
她只是坐着,看天。
不知道看了多久,她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轻声说:
“走吧。”
*
邵杨把她送回学校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
邵杨和门卫打了招呼,不知说了些什么,门卫把两人放进学校。
邵杨一直把她送到了宿舍楼下,而后嘱咐她:“明天上午如果不想上学就不上了,白天我去跟你班主任请假,你自己好好休息休息,有什么问题可以给我打电话。”
傅弦音点点头,上楼了。
她本以为自己会彻夜难眠,可不知是不是今天崩溃用掉的能量太多,她竟然睡着了。
再睁眼的时候天光大亮,傅弦音看了看表,发现已经到了中午。
她昨天走得急,书包都没带,所有的东西都还在教室。宿舍也没什么要收拾的东西,于是她洗了把脸就往教室走。
现在正值午休期间,傅弦音推门进去的时候,教室只有零零散散几个做题的同学。
她回到座位上,开始本想收拾一下自己有些凌乱的课桌,却发现昨天散乱地放着的笔和纸早已被顾临钊分门别类地放好。
她愣了一会,就打开书开始学习。
顾临钊算是踩着午休铃进来的,他快步走到座位前,指骨轻轻敲敲桌面。
傅弦音充耳不闻。
他无奈,只好先落座,椅子弄出了不大不小的声响,这才吸引了傅弦音的注意。
她转头过来,看着顾临钊。
顾临钊问:“怎么没回消息?昨晚怎么样?”
傅弦音慢半拍地“啊”了一声,说:“忘看手机了。”
她没有回答第二个问题,也不知是刻意不答还是不小心忽略了。
顾临钊看着傅弦音有些钝钝的样子,并不打算让聊天到此为止。
他本想继续追问,然而视线一扫,却怔愣地顿在傅弦音格外空档的桌面上。
那一块地方,原本是放着那个粉色的小熊保温杯的。
心里有一块地方突突直跳,顾临钊强迫自己忽略那一点不对劲。
他佯装自然地道:
“你杯子呢?”
这话中的探究被顾临钊刻意隐去,他语气平静,就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而傅弦音却竟真的听起来像是随口一答。
她擡头看了一眼自己空荡荡的桌面,说道:
“天气太热了,用不到保温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