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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土杀大王(1 / 2)

左土杀大王

这也是林砧想要问的,他瞪了伊泄心一眼,示意他保持安静。

忽然间,没有天崩地裂,甚至没有丝毫的声音,事情就发生了——空间像是受到了严重挤压,变成了诡异的形状,大家眼中的世界不再是平平整整,按部就班的,在视野的中央,事物忽然都开始向上突起,世界像是被在上下的方向拉长了。

就在这时候,戴胜像是嗅到了鲜血的野狼,根系忽然直立,将他的身躯送了起来,本来就伟岸的戴胜瞬间更加威武雄壮,简直高大到了叫人敬畏的地步了。林砧心领神会,迅速攀上了戴胜的一根长毛,依附在了戴胜身上。

伊泄心灯三人已经被猝然降临的变故弄得不知所措,世界的形变叫他们头晕眼花,冠九最不适应,几欲呕吐,跪倒在地;伊泄心扶着陆羽才勉强站住。但是就算是最坚强的陆羽,此时也皱眉紧闭着双眼,像是在压抑难受的感觉。

空间的变化似乎是一个弹簧,将戴胜发射了出去,林砧前一刻还看见三个人的各种难受情态,后一刻,眼中就除了快速到模糊的景色什么都没有了。

“戴胜!戴胜!”林砧下意识地大喊,他知道戴胜就算听见也不会有回应,但是他必须这样做,只有这样才能泯灭他近乎崩溃的情绪。

速度渐渐慢下来,模糊的景色清晰了,等到林砧再次看清这个世界的时候,四周已经不是东方丰满的草原,而是白雪皑皑的山脉,漆黑的山脊像是烧焦的东西,一路蜿蜒,仿佛有生命,高大的冰川晶莹剔透,但是他知道,这一切美轮美奂的景色都是毁灭之前的平静——东方的空间已经扭曲了,这里的毁灭还会远吗?

忽然间,他的余光看到有一个东西在缓慢移动,他眨眨眼睛,在冰川刺眼的反光中,他看清了——那是一颗巨大的树,和戴圣很相似,但是颜色更加温和,也更加生机勃勃。

戴胜似乎也看见了,身体摇晃起来,像是在表达强烈的情绪。林砧这才注意到,戴胜正在用发达的根系行进,却不是在路上行进,而是在空中行进——难不成戴胜是在飞翔?

扭头一看,林砧吸了一口冷气:身后,从天空到地面,世界上下已经全然扭曲,像一株折腰的植物。不仅如此,天地之间像是多了很多面镜子,每一面镜子中都反射着对面的景色,于是,林砧在天穹上看到了深渊中盘旋的龙蛇,在大地上看到了飞翔的鸿雁,这一切荒谬的景色搅成一团,似乎要在人眼前旋转起来了。

不能再看了!林砧紧紧闭上眼睛,却也明白了:前面的空间完好,后面的空间变异,戴胜不是在飞翔,而是乘着这诡异的空间的“浪潮”向前游动。

想要再快一点,却也不敢了,如果他们加快了,不就正意味着前面的空间也要崩坏了吗?

“让他停下来!”工垂王气急败坏地冲着江匪浅喊话,后者托着下巴,看着远方,像是个无忧无虑的少年人。

“因为你,工垂就要灭亡了!”工垂王气极了,忍不住向江匪浅动手,想要把他从千琪上面轰下去。但是江匪浅一伸手就将他固定住了,这个少年看起来并不健壮,但是力气大的吓人。他的眼睛里面颜色深深,这双眼睛看着工垂王,后者忍不住胆怯了。

江匪浅松开了他,拉开自己的衣服,让工垂王看他胸前,工垂王这才注意到,江匪浅的胸口有一个青黑的标记。

“这是什么?”

“这是左土之王给我的,我的身体里面有左土的川纳之力,不仅你拿我没办法,就算是工垂所有的人同时来抓我,也没办法成功的。”

工垂王将信将疑:“你为什么从左土之王那里接受东西?你要背叛后土了吗?”

“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可以简短地说说。”江匪浅找个地方坐下:“我接受左土的馈赠,是为了救亡后土,但是直到现在,我也没发现这东西有什么用——我不能用它来对付后土的人,所以打架的时候我一般会选择输掉。”

他这是开了个玩笑,但是工垂王并不认为这好笑,他拧着眉毛瞪着江匪浅。

后者继续道:“接受左土的力量,左土可以随时控制我,他们想让我帮他们取得执吾剑的残片,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我就是执吾剑的残片。”

工垂王听了,眼睛不自主地瞪大了,但是江匪浅并不在意他的回应,仍然自顾自地说话:“我开始先是欺骗他,拖延时间,但是绕了一大圈,我没能找到解决问题的一劳永逸的办法,反而被提前了的分离时间弄得左支右绌,被迫回到这里。”

“事情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开始,哎,天知道我都干了什么?”江匪浅很是苦恼,将十根手指插进了头发中。

“现在,我实在没法子了,只好回去把执吾剑给他们,唯一的期望,就是在交出执吾剑的时候,彻底斩断左土的歪心思。”他的眼睛忽然闪亮了:“你有没有听说过东方的一个刺客的故事?”

见工垂王迷惑地摇头,江匪浅很激动地说下去:“那个刺客直到贴近王的时候才忽然暴起,刺杀了王。他名义上是为王奏乐,但是却在乐器中暗藏武器,等到那个千载难逢的合适机会,他就将王杀死了。”

他讲的很激昂,但是工垂王却不是很理解。江匪浅说完这一段,忽然又问:“你知道那个用冰杀人的故事吗?”

工垂王恼火地摇头,他不明白江匪浅要做什么。

“有一个人是贩卖冰的,人们在夏天需要的冰都从他那里买,他也是一个刺客……”

“呵,这个世界上刺客可真多。“工垂王嘲讽。

江匪浅装作没听见他的嘲讽,道:“他行刺成功了,但是却谁也不知道武器是什么,因此也就没抓到他——你知道他的武器是什么嘛?”

“当然,是冰啊。”工垂王颇为不以为然:江匪浅明明已经说了。

但是江匪浅并不介意自己讲故事的漏洞,他想要的也不是最好的效果。江匪浅一拍手:“这就是了,这一次,我就是那个卖冰的刺客。”

工垂王终于动容了:“你要刺杀左土之王?”

“是。”

“凭什么?”

“剑。”

“什么剑?”

“执吾剑。”

“执吾剑已经毁灭。”

“我就是执吾剑。”

沉默。

工垂王:“别开玩笑了。”

“我没开玩笑,”江匪浅一本正经:“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武器能够刺杀左土之王?后土的东西到了左土必然失灵。”

“行啊,执吾剑,”工垂王比江匪浅高大,这个高大的人俯视着江匪浅:“但你究竟是□□,你用□□如何对抗左土之王呢?难不成你能变成一把剑吗?这样的话,谁又来操纵你呢?”

“这些我还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就敢擅自行动,你真是人才。”

江匪浅不接这个茬。

“就算你这道这些问题的答案,我也不会因此就放弃千琪和我的族人。”工垂王狠狠地抛出这句话,希望它能砸中江匪浅,让他不知所措,但是他还是低估了江匪浅的承受力。江匪浅听了,连眼珠都没有颤抖一下,他说:“不必商量了,你对我没法子。”

谈话就这样卡住了,千琪向前行进着,茂密的树冠遮挡了江匪浅他们的视线,因此他们并不知道自己走到了何处,但是外面越发寒冷的空气告诉他们——离从极大深渊越来越近了。

“工垂王,你该走了吧?难不成你要和我一直到从极大深渊?”江匪浅揶揄。

工垂王瞪了他一眼:“我要去。”

“你疯了。”

“正如我认为你是在开玩笑,但是你其实不是,我现在也不是在发疯,我就是要和我的族人的杀手一起去那个致人于死地的地方。”

“我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工垂王再次将这掷地有声的话扔到江匪浅的脸上,他又说:“还有,我不叫工垂王,我叫衍阑出。”

江匪浅从没见过比工垂王的名字更加拗口的名字,他花了好半天功夫搞清楚“衍阑出”的写法,叹为观止:“西方人的名字都是奇迹。”

“不,这只能说明东方人名字的贫困。”

“那是贫乏,不是贫困。”江匪浅好笑,忽然觉得工垂王并不像是看上去那么严肃。他不由自主地多说了一些:“西方人的名字也不是一贯如此,你看老神师,玉在,这个名字多简单。”

衍阑出嘀嘀咕咕,想必是在抱怨江匪浅举的例子不恰当,但是并没反驳。似乎是为了缓解他的尴尬,衍阑出将脑袋伸出了千琪帘幕一样的枝条,刚一伸出脑袋,他就大叫起来:“你看,那是什么?”

江匪浅从同样的位置看去,顿时倒吸冷气——东方的世界似乎独立于他们而存在,天地之间充斥着叫人眼花缭乱的东西,他们尚且看不出其中的玄机,更不知道这是空间扭曲所致,但是其中的危险已经昭然若揭。

在这一片混乱中,江匪浅忽然瞥见了一个黑色的影子,这个影子像是飞翔的鸿雁,行在暴风骤雨之巅。这个身影莫名熟悉,让他愣住了,眼眶发红。

“你怎么不走了?”林砧感受到戴胜逐渐减缓的速度,好奇地问,他打量着戴胜,试图弄清楚问题何在,但是这一看顿时叫他心惊胆战——戴胜的身体正在高空的风中迅速消散。

“喂喂喂!戴胜,你明明回来的时候还是完好无损的,为什么现在就要瓦解了?”林砧手忙脚乱,既想要抓住戴胜,但也知道抓住即将解体的东西无济于事,因此倍加慌乱,自从成为二侯之后,还没与什么事情让他如何手足无措呢。

然而戴胜的瓦解不可阻挡,就像放入水中的泥塑,沙滩上的碉堡。林砧喊了两嗓子,也就不喊了,他明了了:戴胜的消失是因为他。曾几何时,戴胜离开了,但那一次,它以后土神的身份进入了大千世界,后土子民认为它“死去”了,但其实它不过是开启了一段新的旅程,那时候他是向着无尽的新方向进发的。但是这一次,他在后土面临重大考验的关头回来,却真是抱定了必死的决心,它将身体换给林砧,消亡就在所难免。

消散了,全部消散了。

林砧只来得及喃喃一句“戴胜“,人就已经开始坠落。这一刻,天空不再是斑驳陆离,而是呈现出美仑美华的图案,一把柔软的枝条在天穹上舒展着自己,似乎要将林砧揽在臂弯之中。林砧伸出手去够它,却够不着。下一刻,戴胜消散的幻觉消失,人继续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