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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平的泛滥(2 / 2)

江匪浅被周王噎住了,他猛然醒悟,这不是一个将后土整个装在心里的人。周王盯着江匪浅的表情,慢悠悠地道:“你想和我商量什么?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你接下来是不是要说:把我们的地方腾出来,供西方人使用啊?我告诉你,绝无可能。”

江匪浅瞪大眼睛:“所以,你早承认我说的是真的?你只是不愿意接受这件事情带来的后果,这才装作不懂?”

周王翻翻白眼:“我可没说。”

无需多说,江匪浅已然明白:周王聪明,极其聪明,他知道什么时候相信,什么时候怀疑。对江匪浅,他是相信的,因为他知道江匪浅绝非寻常人。而且后土的劫难的确和造化神无关,就算江匪浅和他们的信仰不同,也无需在这件事情上用信仰骗人。

最重要的是,后土的风声吃紧,周王是知道的,他毕竟是成家的后人,对于这些表面之下的躁动,他虽不能明察秋毫,但多少可以略窥一二。而窥见事情之后的做法,就是想出解决的办法,当头要务,就是绝不能放弃现有的。

因此在江匪浅说出后土全面的劫难的时候,周王首先想到的就是周的利益。很久之前有一种说法叫作“共治”,在傩亚分家最开始还有一个更荒谬的说法叫“共荣”,这些都是镜中花,水中月,听起来好听,实际上不过是空口白话,只是被人们叫嚣着,其实没人这么做:分家既然是定局,谁还在乎别家的利益?不去害人已经是大发良心了。

江匪浅一时语塞,周王悠然看着他,问:“你在想,周王真是个没有大局观的人,对不对?但是请记住,我是周人,不是散人,我有归属,就必然有私心。再说,现在的天下,是什么神的地盘?当然是各家的神分裂割据,因此,你大可不必用造化神来对付我们,我们不吃这一套。最后,我要问你,”周王凑近了,轻声道:“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对后土重新的排布指手画脚?”

他本来以为江匪浅听到他的质问会勃然大怒,但江匪浅面无表情,反而问:“你怀疑我的身份,所以你打算把我抓起来了?”

“当然不是,”周王笑了:“不抓你,你不会对我不利,抓你,我没有这个把握——别以为我愚蠢,你不是来招摇撞骗的,我看得出来,你不是凡人。尽管我之前没看清你的身份,但是现在我不会搞错了,所以我不会动你。”

既然知道周王是个聪明人,江匪浅的问话也谨慎起来,他不求大刀阔斧地改变周王的思维方式,这种凡是只对于蠢笨的人有效。江匪浅:“你既然知道我不是凡人,为什么还问我是什么东西?”

“怎么?你不是凡人就可以插手后土的分配问题了吗?你又不在分配中,怎么知道我们这些被迫卷入这场动乱中的人心酸呢?”周王冲江匪浅直瞪眼睛。

江匪浅哭笑不得:“所以你认为,我是来让我的私心泛滥的吗?”

“我倒是认为,你是来让公平泛滥,最后搞得谁也没有好下场的。”周王理直气壮地说,声音很大,像是在宣战。

江匪浅愣住了,他从没想过分配的公平,更没想过公平还会泛滥。在周王说出这些之前,江匪浅只知道,后土上的人是整体,既然后土局势危急,就必然要有所取舍,重新擘画后土,必然有人利益受损,但是这样做只是为了保证所有人都能暂避灾难,最后各得其所。

但是为什么族人并不这么认为?

周王见江匪浅不说话了,以为他被说服了,继续道:“让我们自己解决吧,这本来就是我们的事情。”

江匪浅下意识地问:“你们怎么解决?开战?”

周王耸肩:“这本来就是最好的解决方法,这么多年,一切的问题没有哪一个是打一场仗解决不了的。”

江匪浅简直无法理解,觉得这些人野蛮极了,他略带恼火地道:“本来有不费兵卒就可以解决的方式,为什么偏偏舍近求远?而且,后土如何划分,你们哪个比我更清楚?”

“错错错,”周王大摇其头:“不费兵卒的解决方式未必适用,你或许知道很多东西,但是这些东西也未必要用在这件事情上,如果强行使用,就不是善用,而是显摆了——你是在显摆吗?”

江匪浅一瞬间怒火冲上天灵盖,但是这么一瞬间之后,他冷静了,甚至对周王生出一丝敬佩,他由衷道:“周王,你虽然是区区一族之王,但是智慧不在神徒之下。”

“神徒是什么东西?”周王眯起眼睛,怪声怪气地问:“世界上早就没这些东西了,别用他们来吓唬我们。”

江匪浅不明白,为什么周王分明知道自己身份的不凡,但就是不肯承认神徒的存在,这不是自相矛盾吗?自己的身份难道不是对神徒存在最好的见证吗?

他看着周王的眼睛,那双傩亚人特有的灰色眼睛中什么也没有,是江匪浅所无语的庸常,但是刚刚说出那番话的人却必然不是一个常人。江匪浅陷入了纠结。

周王又开腔了:“江匪浅,你不必想了,不仅不要擘画了,也不要琢磨我的意思了。如果你是我,是一个世上最正常不过的人,在最正常的地方出生,成长,这些道理,你不会不懂。”

“我王,大侯求见。”一个侍卫来报。

“见。”周王吩咐,并没有要求江匪浅离开,于是大侯进来,就看到了站在正中央的江匪浅,他愣住了,迟疑地看着周王。

“讲。”周王言简意赅地命令,意思是告诉大侯江匪浅可以信赖。江匪浅有点糊涂了:这个周王和之前猜疑他和林砧的是一个人吗?还是说后土的变动让这个人幡然醒悟,开始变聪明了?

“我王,境外卫士袭来,北方的人有动作了。”大侯大约还是怕消息让寄过去听去不妥当,说的很含糊,江匪浅果然不明白。

周王抓紧了椅子的扶手:“伏苦人真会找时候,偏偏在这个时候来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