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幸
温也怔怔点头:
“是、是我。”
军官朗朗笑了,“那就好。看来你没什么大碍,先让我的战士送你出去吧。”
她立刻摇头,“不,我要等他。”
那人显然知道她说的是谁。于是也不藏着掖着,在众人面前坦然道,“这个你放心。其实我不来你都可以放心。”
“这次事故,临沧市派的人力物力相当足够。不过既然靳老弟亲自给我致电了,我不能不给他这个面子。慈父之心嘛,为儿女殚精竭虑都是应该的。”
“何况司澍算我侄儿,他就算被冲到缅甸国,我也会把他完完整整地找回来。所以你不必担心,赶紧去市里休息吧!明儿中午他父母的飞机就能在云泽落地了。”
女孩了然,心想果然是靳家请来的救星,那通电话打对了。
她并非不信任当地的救援队,只是靳司澍遭难,她无论如何要第一时间告知莫阿姨。
而靳家的人一旦知道,便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家族的准继承人在外地生死未卜,更不会把嫡孙生存的希望放任在不熟悉的人手里。
只是自己的转念之间造成了国家资源的浪费,自私又侥幸。于是起身,深深地朝他们鞠了个躬,“谢谢您,谢谢大家。但我希望,您能允许我留在这里。”
“我不会捣乱,也不会失控,只想第一时间确认他的安全。否则无论到哪里,我都不会安心的。”说罢,擡眸直视他的眼睛,不卑不亢,完全没了刚才那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场面陷入僵直。
他瞪她,试图令人知难而退。可她丝毫不俱,小脸微仰,眼眶通红,就这么恭敬又倔强的看着他。
军官顿时哈哈大笑,回头对当地的领导打趣道,“这小妮子还真固执!怪不得把我那靳老弟气得够呛,十句话里有八句话都是甩锅人小姑娘的!”
笑着,又看过来,“既然如此,你就在这好好待着,千万别乱跑。你莫阿姨把你托付给我,我不能阳奉阴违叫她失望。你们两个,留下来看着她。”
掷地有声,说完领着人走了。
温也松了口气,飘若浮萍地坐下来。池落漪扶了她一把,不禁乐,“我发现你真的很有意思。明明看着清纯无害惹人怜,实际内里比谁都坚强、比谁都有主意。”
她淡淡抿唇,“是啊。所以在他心里,我大概也是个很恶劣的人。”
女人认真地望过来,“那他也想过要你死掉么?”
“大概有。”
“为什么?”
女孩安静地掉下一颗泪来。
“因为他爱我,很爱很爱。就像你对那个人一样。”
*
雨渐渐停了,天边晨光熹微。一切都是雨过天晴的好兆头。
乡长找到了,第一批被掩埋的人也找到许多。可十多个小时过去了,靳司澍始终没音讯,被好友托付的军长就差把阿朵寨掘地三尺了。
“他娘的,这孩子不会真冲缅甸去了吧!”鬓边发白的男人目露急色,叉着腰来来回回地走,“天都快亮了,孩子他爸妈马上就过来找我要人了、”
“结果人呢!你们找哪去了?平常一个个抓毒/贩骁勇得很,怎么找个二十岁的毛孩子难成这样?是想老子的脸被丢在地上踩、叫京市人骂我们云泽的兵都是一群废物吗!”
“还有那女孩!”
他越说脸越青,“几个小时了,人眼都没合一下,就盯着你们看。你们好意思吗,争点气行不行?老子被看得浑身都发毛了!”
“……”一群身着虎斑纹迷彩的特种兵无奈加快了快无可快的挖掘速度。
这时,阿勐山上跑下来一个戴眼镜的年轻士兵,步伐轻快,面色从容,一看就带来了好消息,“出来了!”他将探测屏幕快速送到军长面前,上面是地图加载的各种数据。
“我们利用土石方分析技术对比了灾情前后的地形变化,计算出两次泥石流滑坡导致的山体垮塌量。并结合汇水分析技术计算出灾情点下方的汇水方向与面积。最终确定靳公子应该被冲到了这片区域。”
他边说边在屏幕上画了一个圈。
军长一拍大腿,“他娘的,真冲姥姥家去了!那还磨蹭什么,抽两个班调两台救援车,都给我跟上了!六点之前必须把人救出来,听到没有!”
“是!”
温也远远瞧着他们要转移,心下一惊,立刻跑上前询问,“请问是有他的消息了吗?”
戴眼镜的人停下来解答,“是,大概方位有了。但需要仔细搜索。您别急,我们一定在天亮之前找到他。”
“能带上我么?”
“最好不要。”那人神神秘秘地凑过来,“你去了我们大校会紧张,你盯着他,他害怕!”
女孩举手起誓,“对不起,我不该这么没礼貌。我只是太担心了。这回我保证目不斜视,您就带上我们吧。”
他犹豫着,视线落到跟着她的两名同事身上,最终妥协了,“那就来吧。”
两人跟上。半刻钟后,一行人在阿朵寨西向、靠近莱邦水库下游的一处河谷阶地停了下来。
眼前情景触目惊心。原本开阔平坦的河谷地被泥砂、树根塞得满满的,巨石堆积如山。不远处的石桥和涵洞也被冲垮,一小段河道被迫改线。
军长环视一遭,眉心深陷,“同志们,工程量很大啊!给我一寸一寸地挖,我怀疑名单上没找到的村民都在这里。”
众人应声忙开。
天边露出鱼肚白,警犬和生命探测仪频繁给出警报,越来越多的救援从原处转移到这里。
温也心反复提起,又反复跌落谷底。一遍遍升起希望,又一遍遍在大家抱歉的眼神中步入绝望。
她再也坚持不住了,挣脱池落漪的阻拦,疯了般冲进横七竖八的救援车流里,用尽全力喊他的名字。
以前偶像剧演到类似的剧情时,她必吐槽主人公弱智又矫情。
可此时此刻,自己真经历了这种事,她才明白,这不是在救人,而是活着的人的自救。
戴眼镜的士兵跑来拉她走,她拼命挣脱。军长亲自过来骂她,她充耳不闻。就这样沿着河谷的起伏,边走边喊,跌跌撞撞,小脸浸透泪水和苍白。
“靳司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