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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1 / 2)

真相

温也没吃晚饭,说不饿,老温同志在门外哄了好久都不出来。

周女士把储物间搬来的那箱旧物放门口,跟她说想看就自己出来拿。然后把丈夫拉走,两人坐客厅沙发上,表面看电视,实际暗中观察。

不料女孩十分沉得住气,等到十点多,她愣是没离开房间一步。夫妻俩急了,心想闺女不会哭傻了在床上人事不省吧,慌忙找钥匙想把门打开。

然而此时,楼道里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老温从猫眼里一看,是干女儿徐佳敏来了。

徐佳敏进门弄清了情况,也惊了一跳,忙跑过去拍门,“温温,是我,你要的东西我给你找到了,快开门!”

说完,三人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门里面的动静。果然没多久,女孩有反应了,轻微的脚步声慢腾腾地朝门口迈开。

咔!是门锁落锁的脆响。周女士和老温同志一个箭步飞奔到沙发上。

徐t佳敏呼了一口气,抱起地上的箱子,拧开门走进去。

进去之前,她已经想象了番好闺蜜的状态会有多不好,毕竟恋爱里的小女孩是没有脑子的。可真亲眼看到她红肿的眼睛、呆滞的神情后,她才明白古人说的真好:

问世间情为何物,不过一物降一物!谁能想到当初帽儿胡同里那个天不怕地不怕大姐大,如今竟为了自己最看不上的死对头伤心欲绝心灰意冷。

“乖乖,最好是靳大佬出轨了,否则你今儿这怨妇模样我能笑一辈子,真的。”

温也轻轻扯了扯唇角,“笑吧,我活该。我也恨不得是他出轨了,那就能把他和小三暴打一顿出气。可惜……我没那福气。”

徐佳敏蹙眉,一屁股坐床上,“所以到底发生啥了?干爸干妈在外面都急死了。你真绝食要挟他们同意你谈恋爱啦?”

她缓缓摇头,“不,和我爸爸妈妈没关系。我只是……不敢出去。出去了,他们一关心,我怕我会哭得停不下来,太丢脸了。”

接着,她用一副很麻木的语气跟她说了薛媛的事。

女孩听完简直想提刀把人剁了,剁完薛媛剁温也,“你脑子是不是瓦特了呀臭妮子?知道她故意的还主动把靳司澍往外推,巴不得人俩人惺惺相惜走到一起,最后干柴烈火双宿双飞么!”

“靳司澍不会和她在一起的。”

她这点自信还是有的,“而且我现在有些害怕……害怕他迁怒薛媛做些什么。下午那会儿真不该一时冲动给他看薛媛的朋友圈。”

“靠。”徐佳敏气冒烟了,“你还担心她?人靳司澍受多大委屈,要我说对她做什么都是她活该!你也活该!”她嫌弃,劈头盖脸骂,“明知道两人没有可能,为什么非要拒绝他?”

温也沉默了会儿,半晌认真地看着她道,“膈应。你不觉得舍友和你喜欢同一个人,是件很膈应的事儿么?不知道就算了,可我偏偏知道了,你让我以后怎么面对她?”

“还用想?当然是冷嘲热讽乃至破口大骂。人挖墙脚的都不膈应,你膈应个毛线啊!”

“你就应该和靳司澍联合起来天天秀恩爱膈应她,等哪一天她被膈应透了,知道自己错大发了,再也不对好朋友的男朋友们有非分之想了,这件事才算彻底解决了。”

“会么……”女孩眉心一动,喃喃道,“可她很执着。”

“她跟我聊过,说自己会不顾一切争取将来能对她好的男人。以前是韩明轩,现在是靳司澍。”

“神金。”徐佳敏翻了个白眼,大字型倒床上,“她如果真这么想也这么做了,只能说明她是自私鬼。对付自私鬼你不能让一分,因为这种人贪得无厌永不满足!”

“如果她只是一时想不开钻了牛角尖的话……那你的退让不正好助长她贪婪了?”

“不过吧,我感觉她应该没这么烂。大一我去你们学校找你玩,她不还专门回了趟家,从家里带了好多她妈妈做的菜给我们吃嘛……”

“所以我感觉她就是嫉妒你,一时想不开,才搞出这些损人不利己的事。”

她惨然,落眉自嘲道,“你太看得起我了,我有什么值得嫉妒的。南沅很大,津市更大,比我优秀的多了去了。”

“可你有靳司澍呀!”

女孩边说边侧过身来。

两人亲亲密密地贴着,一瞬仿佛回到小时候。小时候她们也经常这样躺在一起,温也听她说别人八卦,她听温也说靳司澍坏话。

“以前他只是个长得好看的野孩子,张明蕊都羡慕嫉妒死了你了,何况现在这位呼风唤雨的京圈太子爷?不光在薛媛,以后你身边会有越多越多人因为他嫉妒你,亲戚、同事,甚至是其他朋友……难道你要因为别人的目光逃避一辈子么?”

“谁,谁逃避了。”她一噎,有些不好意思地挪开眼,“他很好,我也会越来越好的,怎么不说他身边的朋友会因为我嫉妒他呢……”

“有本事你真这么豁达呀?”徐佳敏手撑起脑袋,嘿嘿笑,“温温,你有没有想过你介意的不是薛媛,或者说,她只是一个导火索?”

女孩咬了咬唇,有些犹疑地对上她眼睛,“你什么意思?”

“就是说你对和他的这段感情始终没坚定。不是不够喜欢,而是你怕。”

“怕什么?”

“怕失去呗。”懂姐又懂了,“他以前离开过一次,你选择了忘记他去逃避。重逢后你愈发患得患失,所以一有挫折就想遁。便是因为你潜意识里太害怕了,害怕到提前抽离保护自己。”

女孩震惊了。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迷茫地坐起来盯着她送的那只捕梦网发呆。

“你呆着吧,我得回家了。”徐佳敏起身把地上的纸箱抱起来放桌上,静静看了她几秒后,说,“干妈让我拿进来的。你不是一直不明白自己,还有我们为什么把靳司澍忘得一干二净吗?看看这些,也许就能想起来了。”

“还有这个。”她走到门口又折回来,将兜里一个经年发黄的信封拍桌上,“你让我找的。你放我那儿的所有信里只有这封上的名字看不清楚,好像被雨淋过似的。所以我猜,是他的。”

门被合上了,女孩却未动。

唇角苦涩的笑意渐渐隐去,眼角不自觉地滑下一滴又一滴咸湿的泪来。

外头恍惚又飘雪了。他应该已经回到家里了吧?虽然路不好走,但他的车技很好,很稳,一定是安全的。

他也许还在生气,或者已经消气了。总之,失望透顶,不会再喜欢她这样一个自私胆小,又出尔反尔的人了。

那自己还怕什么呢?

垂在腿上的那只手蜷缩了下,擡起来,摸了摸那颗已然空了的心。

空了好,空了就不会痛了。

她走过去,拿起那封看不清人名的信。指触笔锋,视野被那糊成一团的字完全占据。

思绪顿时飘忽起来,她不由想起了许多年前那个大雨磅礴的夏天午后。

“我坠坠亲爱的□□,有人托隔壁花小帅转交情书来了,这次我凑够了十封,一起给你!”

“拿走拿走。别把青春差错秧,恋爱哪有学习香!本少女的征途是财运亨通,臭男人们少来阻我灿烂花路!”

“你该灿烂灿烂呗,这些爱的鼓励嘛……”

“就当施肥了!”同桌作为妇女之友十分热心。

“这封,十七班那个物理学霸写的,啧啧,要不要我帮你先看看?一定酸死了……这封,咦不是高二那个很有名的gay嘛?啥时候变直从良的……”

“啊啊啊啊啊这封是上次指导我们生物竞赛的学长写得哎!哇靠,他真不怕——”

“吵死了!”

“行行,这些都是老黄瓜刷绿漆没和新鲜的,你不看算了。但今天这封新的你得看。”

“……为什么?”

“花小帅说好像是外头的人托关系递来的,很急。急得他手一抖,信被风吹跑了两里地,捡回来后封面上字全看不清了!所以他叮嘱一定要拆开来,否则他会良心不安的。”

十六岁的女孩终于把注意力从全国卷上移了来,“那就让他良心不安吧。”

同桌夸张地哎呦一声,“大官人你真坏!你就不想看看是谁写的?”

“不想。”

她一顿,不知道为什么又补充了句,“花小帅没说是谁?”

“说了,是姓季还是纪的,叫季思……嗨,他文盲你又不是不知道,转头就不记得了。人家给他解释说是及时雨。”

“哦哦,季思语呀……”

回忆戛然而止。

温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可能是命运不公,可能是缘分捉弄,他的一场及时雨终究未赶上她的花季。她手抖着将封口撕开,从中拿出一张皱巴巴而泛黄的信纸——

温也:

见信如晤。

在说想你之前,我想先说一千万个“对不起”。对不起,现在才找到你。

种种情由,纸浅情深,希望与你当面解释。背后是我的手机号码,请打给我。无论何时、何地、何种方式,等你。不见不散!

靳司澍谨白。

女孩泣不成声。

四年光阴如梭,岁月如流。信纸干枯了,墨迹褪色了,她的头发长长了……什么都在悄悄改变,为什么只有少年那颗守望她的心永恒不变、熠熠生辉呢?

她放下信,胸口剧烈起伏喘息,一刻不停地去翻纸箱里的东西。

一时间,所有记忆t顺着此刻往前拉——褪色的风车,掉瓷的茶缸,生锈的发卡……大两号的初中校服外套,印有胡同发小青涩面孔的大头贴,密密麻麻写满公式的草稿纸……

原来能证明他存在过于自己童年的所有痕迹,都被这只破箱子装起来、藏住,再在许多年后成为她失而复得记忆的“黑匣子”。

所以为什么?为什么爸爸妈妈和身边的朋友发小要千方百计阻止自己想起靳司澍,他走后的那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心突然很疼很疼,她捂着胸口狼狈地跌坐在椅子上。

一直以来积攒的不解和恐惧,终于在这一刻尽数爆发出来。她将箱子里的东西全部空了个干净,睁着空洞干涸的泪眼,疯了般在桌子上扒着,找着,试图从这些旧时的老物件中找到那处记忆的缺口。

然而没有,想不起更多来。

她再度迷茫了。蹲下来,抱住自己,抑制不住地颤抖。

此时,一张卡片状的东西从桌沿处掉下来,飘飘悠悠,如雪花一般。

小小的尺寸,通红的底。上面隐隐约约印有一个少年,轮廓锋利,五官十分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