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羽还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郑凌云很是自责,觉得是自己说多了。
“裴先生,上将现在的处境已经好多了。”她宽慰。
“那以前是不好咯?”落羽问。
郑凌云表面云淡风轻,内心:啊啊啊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月荷摘莲蓬回来时,落羽和郑凌云的话题已经换了好几个。
郑凌云注意每个话题都不再越界,不管落羽怎么拐弯抹角打听,她都能避则避,能混则混,后来落羽也不再问了。
这次郑凌云来,给月荷带来了好消息。
在女王的推动下,帝星打算重审裴源案。
“敌星怀疑是实验报告出了问题,他们意识到自己上当了,但是他们为实验室投入的大量资源,还有对他们国内造成的重大的负面新闻,这些都已经无可挽回。”郑凌云说。
月荷:“裴上将完成了他的任务,女王会找理由为他们家平反。”
郑凌云点点头:“快的话今年,慢的话明年。”
“应该在今年。”月荷说。
“我也这么想。”
两人对视一眼,便懂了对方的想法。
女王和裴家的关系不简单,这个时候,她应当很需要一位能坚定支持王室的上将。
现在的上将中,罗树在审讯,月荷和郑言一派,西蒙家受罗树牵连大受打击。
女王急需一股能和月荷相抗衡的势力。
郑凌云笑了笑:“那可是你的公公欸。”
“难道等裴上将出来,你也打算瞒着裴先生?”郑凌云问。
“我还没想好。”月荷很少给出这个答案。但她确实,还没想好。
裴源会为了女王跟她对立,还是会看在落羽的份上,和她统一战线。
到时候落羽又怎样自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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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荷最近读到一个词,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受害人在被加害的过程中,对加害人产生好感的心理疾病。
邢思彤来给落羽做检查,她特别交代邢思彤给落羽排查下心理方面的疾病。
“裴先生最近有异常吗?”邢思彤问。
“没有,”月荷思考,“但是没有是不是也算一种异常?”
邢思彤:?
“他太正常了,正常的有些不正常。”月荷解释。
邢思彤:更听不懂了。
邢思彤推了推老花眼镜:“你是不是想排查下裴先生是否有产前抑郁?”
抑郁症是在受孕群体中比较常见的心理疾病。
落羽又是首次受孕,几率会更大些。
“对,这个也可以排查一下,”月荷支支吾吾,“当然还有别的。”
“比如?”
月荷不好明说,就让邢思彤根据自己经验判断。
邢思彤察觉到月荷的不对劲,便说:“我毕竟不是专业的医生,就是对照顾受孕体的经验多,心理方面,如果你有怀疑,最好找专业的心理医生。”
犹豫几瞬,邢思彤说:“不要讳疾忌医,耽误病情。”
月荷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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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思彤给落羽例行检查。
她用微型探查仪器给落羽展示胎儿近况,给他指小孩子的各个部位。
落羽稀奇地摸着屏幕,问这问那,很多都是上一次会诊问过的问题,他好像忘了。
邢思彤体谅他初为人父的喜悦,不厌其烦地回答他。
落羽照常打印了胎儿的三维影像照片,贴在他为宝宝制作的成长记录的册子里。
邢思彤照例表扬了落羽,她记得月荷所托,给他做了产前抑郁的测试。
“我怎么可能有产前抑郁呀。”落羽笑道。
月荷摸摸他的头:“检查了放心。”
落羽垂下头,摸摸肚子:“月荷,那你出去好不好。”他擡头弯眼睛,“月荷在这里,可能会影响我回答呢。”
“哦,好,我去外面等你们。”
目送月荷离开,落羽眼眸渐深,他回头看向邢思彤时,笑容又变得温柔无害。
邢思彤原本认为落羽不会有产前抑郁,如今却要打个问号。
书房。
邢思彤擦干净眼镜,戴上,语气有些沉重:“病人在意识到是进行抑郁测试时,由于患病羞耻或者其他原因,为了隐瞒病情他们会尽量伪装成正常人。”
“裴先生就是这种情况,他想掩盖病情,但是他不知道,测试题本身有防范措施,他有些答案前后矛盾。”
月荷神色凝重:“所以他确实有产前抑郁?”
“测试结果是轻度抑郁,不过我建议去找专业的心理医生复诊一遍。”
月荷想了很久,落羽怎么会有轻度抑郁。
他平时也看不出异常,饮食起居都很正常,有点嗜睡,中午都要睡上一个多小时,孕夫不都这样?
至于情绪起伏大,是比怀孕前有脾气了,但那不是撒娇?
大多时候温温柔柔,笑容和煦,不合心意了哭哭啼啼,眼睛红通通,鲜活得不得了。竟然还成了抑郁的表现?
月荷严重怀疑自己错过了什么,她急需补课。
落羽拉了拉她衣服:“月荷,睡觉啦。”
他红着脸,软乎乎要求:“今晚可不可以抱抱我呀,”脚趾抓着她的小腿,眼底一汪清澈的笑,“月荷,你都不主动,我现在是不是特别丑呀,你没有感觉。”
心脏莫名被刺了一下。
月荷把落羽搂在怀里,抓着他的手放在胸口,亲他冰凉的额头:“上次去体检,医生让我少靠近你。”
“啊?怎么了。”落羽要擡头,月荷把她按在怀里。
“因为我一靠近你,心跳频率异常,对心脏不好呢。”
落羽担心的脸,红成熟过头的苹果。
黑暗里,月荷推了推落羽膝盖:“打开点。”
“呜呜呜,不要,不要了。”
人影骤然停下,落羽被不上不下地吊在半路。
一只手伸过来轻轻给他擦了擦脸。
落羽往她手心蹭了蹭,小声哼哼。
“你哭好凶,疼吗?要不睡吧。”月荷说。
落羽拉住她,“不要,”他打了个哭嗝,软声抱怨,“太幸福也会想哭嘛。”
他潮湿的手掌握着她的指尖,羞耻难言:“我还不想睡,晚点再睡好吧。”
他扯扯月荷的衣袖,声音低如蚊呐:“月荷。”
月荷感觉自己对落羽的直觉判断正在失灵,不知是不是关心则乱。
比如刚才她直觉落羽口是心非,他有时就是这样,嘴上一个说法,心里实际想要的又是另一个。
别的事上说不准,月荷自觉在床上她的判断还是很准的。
但是落羽说不要时,她犹豫了,自我怀疑,怕真是他不想,继续是勉强他。
结果嘛,果然是她想错了。
对落羽的情绪感知出错,意味着她不能察觉到他的哭他的笑真正含义。
感觉很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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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餐,落羽喝完牛奶,给月荷展示空杯,餐盘里的饭也都□□光,讨表扬的得意表情。
月荷毫不吝啬地夸奖,接着说给他预约了下周的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落羽奇怪,“我又没生病,为什么要看医生呢。”
“是邢博士的测试吗?”他忽地想起来,低头揪衣摆,“我拜托她不要跟你说的。”
不过落羽明白邢思彤到底是替谁办事,就是难免郁闷。
落羽垂着眼睛:“只是抑郁情绪,又不是抑郁症,没关系。”
“孕期情绪有波动,不是很正常吗,我不想去看心理医生。”
月荷:“听听医生说什么,比较放心。”
“我的话你就不信吗?”落羽急道,“我真不想去看心理医生。”
“为什么?”
月荷锐利的视线几乎看透他,他心虚地瞥开眼:“就是不喜欢面对医生嘛。我现在挺好,你不用担心。”
他越是这么说,月荷越没有办法相信他的话。
她打定了主意,落羽见无力改变,嘀嘀咕咕埋怨:“什么都要听你的呢。”
说完,托着肚子站起来,跑沙发找小白玩,试图发动闷气让月荷改变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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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见医生的日子越来越近,落羽是真有点急了。
那天他和月荷因为郑凌云吵完架,误会她真要和他离婚另娶,却在口袋里摸到她送的戒指。
——我觉得喜欢不应该是把喜欢的人推出去,甚至愿意和别人分享,你说对吗?
——你不要再这样做了,我会觉得有点生气,还有点受伤呢。
——在你眼里我就是朝三暮四,游戏人间,擅长玩弄感情。是一边和别人领证,一边还会和前夫不清不楚,左拥右抱享齐人之福的人是吗?
——只有你的感情高贵纯洁,忠贞不渝。配我真够糟践的。
——只是我和落羽在乎的东西是不一样的。t
月荷在乎的……她在乎的是什么?
后来落羽摸着那枚戒指,想明白了月荷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月荷想要的,是他对她坚定不移的信任。
月荷是裴落羽唯一的选择,裴落羽又何尝不是月荷的唯一选择呢。
但他的心上人又很口是心非,明明没有拿婚姻做交易的打算,故意拿话气他。
让他钻进牛角尖,怀疑她不爱,怀疑她随时会放手。
刚怀孕又听到她要联姻,他才方寸大乱。
逃跑、抗拒,他潜意识已经预设了月荷是他生命中唯一且强大的反派。
没有信任。
他无意中害她伤心了。
明明月荷最想要他的信任,他最该相信的也应该是月荷。
他却弄得一团乱。
所以落羽想,如果月荷觉得爱是无条件的信任,他愿意给她。
他想做好。
他不再想着逃跑,也不再对肚子里的宝宝安全担惊受怕,他知道月荷会保护好他们,也会很爱他们的宝宝。
不用操心孕期饮食,月荷早已交代好了管家和家里的佣人们。
家里人人都进行过育儿扫盲,随便一个人找过来问,都能说得头头是道。
当他接受月荷在乎他,喜欢他,甚至于还有他认为奢侈的爱,享受月荷的感情不是难事。
他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过去奢望的,无数次在生日新年流星划过时许愿的东西。
他终于被垂怜。
落羽不再患得患失,不再草木皆兵,郑凌云过来拜访,他相信她和月荷只是合作伙伴关系。
就算月荷很久不回家不联系他,他也不会认为月荷是觅到什么新欢,流连忘返。
他分明过得很舒心很知足。
只不过偶尔为月荷的境况担忧,担心她遇到难以处理的不测罢了,怎么就诊出了轻度抑郁。
一定是出错了吧。
落羽有一下没一下摸着小白,小白扭头舔他手指。
落羽喃喃自语:“小白,难道我真有病?”
小白没回答他,还是一个劲舔他。
落羽叹口气,任小白从沙发上跑下去,盯着前方的水墨画发呆。
他不得不挫败地承认,他还是没做好。
他的信任不过是表面。
月荷不希望他为她担忧,所以隔绝他和外界的消息。
他也想往她希望的方向努力,但怎样能真正做到呢?
怎样能完全不为她忧心,不为她辗转反侧,不为她流泪哭泣。
不动心才能做到完全漠然。
动心且漠然,是永远的伪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