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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风玉露(六)(2 / 2)

奈何天子中酒,又禁不住美人追捧,娇嗔祈求,当即便于广殿之上大颂赵谦之功绩,赞其武勇。口齿不清地褒扬到最后,竟说起连他驾驭的马都神武过身后的龙骧军主将。

一国之君称颂功绩平平一草莽,到了如此地步,许多臣子闻之都觉得颜面扫地。只盼他们的陛下醒醒酒,清醒后,远离这妖妃。

说到马,沈贵妃会心一笑,柔声在天子耳畔附和道:“齐宫驯养的战马,锋棱瘦骨,饰以金羁铁辔,纵横驰骋于沙场。魏贼单是远远听见铁蹄踏破,便足以退避三舍了。”

齐天子大笑,满饮后颔首称是。沈贵妃轻拈华袖为他沾去唇边酒渍:“御马曹这些年,没少为铸我大齐国威鞠躬尽瘁,泱泱大国,不止有锋锐之师,更有骁勇骐骥、铁器和粮草,何愁来日不能天下一统呢!”

这句话说进了齐天子心坎里,试问哪个帝王,不想在天下人面前成就霸业,不想亲耳听见美人称颂自己手握至高无上的权柄?

他借着醉意,一手执杯,绕过沈贵妃的柔颈,将温香软玉揽在怀里。“御马曹……监事何人?”

“……赏!”

沈贵妃暗暗向一直侍立的大太监薛猗递眼色,薛猗亦步亦趋地走到天子身畔,点头哈腰笑着说:“御马曹监正周辔,景辰年初曾在太仆寺车马司任职,后左迁……”觑见沈贵妃扫来的凌厉眼风,忙含笑打诨道:“后来走运,一直供职于御马曹,为宫廷饲养良驹。今年春搜,不少皇子和公主的马匹都是经由这周辔打理。此次西征,赵大将军的铁骑,也由周监正加牢过笼头和马掌。”

“有道是干一行专一行,周监正在御马曹二十余年,日日与神骏良驹为伴,怕是比马坊的木桩资历还要老呢!”最后这句,出口后怕人将褒义听成贬义,急忙描补:“老奴是说,周监正不光侍马,连马坊、厩沟都亲自修缮呐。拖到今日,尤未婚配。”

“孤知道了,聒噪。”天子像驱赶苍蝇一样摆手屏退薛猗。他醉了七分,说话声很大,语速急不可耐:“是个耐得住寂寞的良臣,孤、孤便赏他黄金百两,再、再为他指一良家女子,让他,也,像孤一样,享天伦之乐!”

沈贵妃听见“良家女子婚配”一言,美目转黯,转而想不过是句醉话,待酒意散了,陛下万金之躯,难道当真为一马夫操持婚事不成?

她招来身畔一侍儿,低声道:“陛下醉了,去,备上醒酒汤来。”

正当儿,中书令王岚忽然起身向天子祝酒,他屈腰长揖,而双手奉持的铜觞中酒满不洒,着实见一番功夫。起身时,他举酒饮尽,对天子道:“陛下,老臣见方才鼓瑟献舞的南氏女色艺双全,又曾为名门出身,家世清白,当可为周监正之良配。”

他刻意加重“南氏女”与“名门”两词,果然齐天子纵饮畅怀之际胸口一堵,那些被美酒浇去的块垒,又重峦叠嶂般有纷纷浮现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