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风玉露(六)
王岚恨声对王伶说:“你是把及冠时得的白玉冠擅自打成了笄,送给了那个伎子!那可是御赐之物,子咏,你怎生如此愚昧,幸甚陛下饮了酒,未瞧出端倪。不然,这于王氏,可就是灭顶之灾啊!”
王伶懵懵然听出事情的严重性,心中并没有半分胁迫,更何况南思不是伎子,从前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他只是见她流落深宫,笄礼无人主持,不忍韶年辜负,想把自己冠礼时众宾云集、嘉词祎祝、族亲疼爱的美好分给她,让她不要再孤单流离。
王岚见王伶不知悔改,怒其不争,一口浊气堵在胸口,恨不能在广殿之上捶胸顿足。
“那可是南氏罪女!一个破落的世族下,一个清誉有污的伎子!子咏,你怎么能和南家扯上关系,避之唯恐不及!”
“我说呢,怎么千挑万选推举的几位世家贵女你一个也看不上,原来是被这不知廉耻的小狐貍精迷了心窍!”他望着南思旖旎的红裙,啐道:“杀千刀的小娼妇,也敢妄想高攀我王氏门楣!”
“不是的父亲!”王伶闻父亲说话字字刻薄,愈来愈不堪入耳,本能之下脱口维护南思:“父亲,南氏与君主政见相岐,与南姑娘一个女孩子家没有关系。她固然沦落教坊,却是为家族所累,她一直清清白白,干干净净。”
“白玉冠我确然打了玉笄赠给南姑娘,那也是仰慕她的才华和品性,绝无半分……非分之想。”
王岚气结,怒极反笑:“你仰慕她?清清白白,干干净净,你又知道了?”
齐天子与南征重臣凌空推杯换盏,饮酒正酣,凹陷的两颊因纵欲过度浮现出病态的酡红。
他先是高举酒觞,盛赞王中书高屋建瓴,不愧为他臂上肱骨国之砥柱。复又夸赞枢相段楷腹有韬略,辖下枢密院屡屡为君分忧。
祝酒时,竟将王岚识成了段楷,一口一个段卿。王岚尴尬不已,唯有连连饮下数口糊涂酒奉陪。
沈贵妃察言观色,见天子已醉的神志不清,便在他耳畔呵气如兰地提起大将军赵谦的名字。在座的无不知道赵氏寒门是沈贵妃一手提拔上来的,她这样扇底扇风,用意再明显不过,那便是壮大受控于自己的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