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熟悉的路线,车上明明是三个人,却没有一个人开口。
燕京的交通情况不堪忍睹,从桥下堵到路上,可是就是再拥塞,这辆车仍旧按着时间走到了机场。
梁矜围着围巾,她在溪城过冬的时候不带围巾,这条围巾是在燕京的时候买的,一年的时间,翻出来戴在身上却像是戴着十几年前的旧物件。
这条围巾大概也就能戴着一会儿了,港城没有冬天,也就没有厚毛线织品的勇武之地。
不用梁矜动手,空姐就亲自前来带着梁矜走流程,然后在单独的休息间里稍作停息。
飞机将旅客分出普通和头等,而沈泽清的存在又单独地开出一档来。
登机口处,张明晗跟梁小姐郑重地告别,“梁小姐,珍重。”
他感谢梁矜懂得了自己的意思,感谢梁矜做的一切。
张明晗今早接班时问过司机,他说梁小姐昨天出去是给沈先生买生日蜡烛,她很着急,不小心在路上跌了一跤,却一点难堪的样子都没有,拍了拍泥土就起来了,希望她的腿没有摔坏。
梁矜自然跟张明晗说没有事,她过了闸口,会有空姐领着她上飞机,一直到落地。
除了证件,梁矜一身轻便得几乎没有任何累赘,她脚步松快地准备上飞机。
沈泽清望着远处的背影,不停地移动着,快得像是一阵阵微风,眨眼间就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背影。
“明晗,她怎么没有回头?”
张明晗无言以对,他道:“先生,梁小姐走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沈泽清缄默地擡头,梁矜的背影隐没在凛冬的白雾里,他突然感受到心肝颤动的痛苦,双脚不受控制地向前。
“先生,先生,您不能过去。”张明晗跨步上前,拦住了要过去的沈泽清。
一过去,就全都完了。
“梁小姐已经走了,您不能过去。”
张明晗再三地提醒着沈泽清,恳切地请先生不要过去。
他的胳膊被沈泽清抓住,那双手大力地扯着底下硬挺的西服布料,骨节由白转红。
“明晗,她没有回头看我一眼,一眼都没有……”沈泽清的头偃旗息鼓般低了下去,他被张明晗暗暗地拼劲全力拽住,脚下不能向前踏出一步。
不温不火的一双眼眸,悲慽中蕴含着不甘,沈泽清把呼吸声都压在喉咙里。
“她一直都恨着我……”
…………
飞机上,空姐温声和气地道:“梁小姐,您需要什么都可以跟我讲。您怕冷,这张毯子给您。”
她穿了一双高跟鞋,训练有素地蹲着将毯子盖在梁矜身下。
梁矜只好朝服务自己的空姐颔首致谢,“谢谢。”
或许是沈泽清的安排,所以她对自己格外地热情,姿态放得很低,生怕梁矜对她不满意。
梁矜扯住毯子,盖在膝上,窗外的高空云层如地毯般铺在飞机下,景色变换得像是一场梦。
空姐给她端来了鲜榨的果汁,可梁矜现在没有喝果汁的心思。
她摘下脖子上的围巾,把胳膊从外套的袖子里抽离出来,以防万一,梁矜立刻去掏了掏口袋,看看有没有遗落的东西。
其实,梁矜的仔细根本没有必要,她放东西都非常谨慎,所有的证件和物品都在包里了。
但是这么一检查,梁矜确实摸到了一个手感温凉的东西,起初她并没有回想起这东西的信息,手指在物件上逡巡一圈,大致的轮廓压在了手掌心里。
梁矜有些慌乱地把东西拿出来,这当然不是她遗漏的,而是沈泽清塞进外套里的。
那块翡翠佛像,沈泽清在西山寺里求来的护身符,就这么随意地放在了外套的口袋里,也没有拉链。
梁矜对着翠绿的佛像陷入沉思,在她眼里,这东西还不如索性弄丢了好,省的她不知道该拿这东西怎么办了。
红色编织的绳子展开,由数不清的一个一个结联成,佛像两边穿了玉珠。
梁矜拉直绳子,发烧请病假的那天,她做了一整天的梦,其中不乏有真实的画面。
佛像的绳子是沈泽清用手编的,印章的平安结也是他编的。
心诚则灵,需要身体力行来证明。
梁矜再也无法装作是无意把佛像忘在飞机上的了,翡翠被她握紧在手里,贴着她的胸口,成了唯一拿走的东西。
飞机落地,而梁矜提前迎来了她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