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巧英坐在一张藤椅上,在门把摇着蒲扇,头慢慢地低了下去。
梁矜来了之后,她就一直在跑来跑去地招待外孙女,此刻是站也站不起来了,就是坐着头也直不起来。
梁矜吃了两颗葡萄,她注意到自己的外婆好像睡着了,蹑手蹑脚地走过去。
王巧英手里的蒲扇忽然掉在地上,蝉鸣的声音宛如身后的风扇,铺天盖地的嗡嗡。
梁矜心头一惊,手里握着的几颗紫葡萄掉在地上,滚了几圈。
她伸出一根手指,凑在自己外婆的鼻尖,仿佛没有了呼吸,手指只有吹过的风。
王巧英依旧睡着的一副姿态,扇子掉在地上她怎么不会捡起来。难道梁矜今天吃了她的葡萄,她就能放心地走了吗。
梁矜俯下身,泪水滚下来,她大哭着握着王巧英的手,“外婆,外婆,您醒醒,我是梁矜啊,我回来了。”
王巧英的眼皮颤抖几下,她砸吧着嘴,手放在梁矜的头上,“我记得,你是矜矜,哎呀,长那么高了。”
梁矜眼神空荡地垂着泪,脑袋搁在王巧英怀里,听着四面八方的声音都好似成了幻觉,自己的腿也不是自己的了。
“哭什么,外婆在这里,是不是有人欺负我们矜矜了?”王巧英的手捡起地上的蒲扇,朝着空气挥舞几下,恶声恶气地说:“谁敢欺负我的外孙女,我打断他的腿,叫他找不到回家的路。”
闻言,梁矜相信自己方才粗略的判断是错误的,她捡起一口气来,“外婆,您吓到我了。”
“我吓到你了?”王巧英笑着打一下梁矜的脑袋,“快起来,你这孩子把外婆的腰压到了,疼得我要爬不起来了。”
原来是因为外婆的腰疼,梁矜站起来,匆忙把地上两颗葡萄站起来放在桌子上,省的王巧英又要心疼。
梁矜抹着的泪,“走,外婆,我带你去医院里看看腰。”
王巧英拿出一块手帕来给梁矜擦泪,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了,哭成这个样子。
可怜的傻孩子,他们家里哪里有钱去医院看病呢。检查住院要花那么多钱,她都老得动不了,花孩子的钱不是浪费吗。
“去什么医院,你带外婆去社区医院,拿几贴膏药贴一贴就好了。”
人一老就什么病都有,看是看不完的,倒不如不去看。
梁矜憋着自己的眼泪,她知道王巧英因为什么不去医院看病,外婆不想花她的钱,要外孙女留着钱去读大学。
“怎么又哭了,你呀还跟小时候一样,哭起来眼泪就没完没了。”王巧英转过自己的腰,笑话着梁矜又给她擦眼泪。
梁矜乖乖地站着,佯装埋怨道:“外面太阳大,照得我眼睛疼。”
王巧英由着自己的外孙女,搬着板凳进去睡觉,“好了,我们不站在外面,我们进去。”
梁矜进到房间里,将床上的蚊帐撩上去,让外婆上床休息。
她在抽屉里找到一盘蚊香,用打火机点了放在地上把电视关掉,自己坐在床边等着外婆睡了再悄悄地出去。
关上门,桌上的电话震动,梁矜想也没想地接了电话,出门去洗掉在地上的葡萄。
“矜矜。”
有人叫了这么一句,梁矜的手泡在盆中的井水里,白皙的手指里捏着两颗紫红的葡萄,清澈见底。
“嗯。”
女孩的声音有很重的鼻音,她哭完就是这个样子,脱了一身的刺,绵软得谁都可以过去欺负她。
“怎么哭了?”沈泽清翘着手里的钢笔,“因为什么哭了?不要哭,我在这里。”
梁矜捞出带着井水的葡萄,“没事。”
“没事,你怎么会哭呢。”沈泽清站在窗口,手里赫然是那朵白色的莲花,是梁矜走后留给他唯一的东西。
从燕京到溪城,千里的路程,这朵花跋山涉水,就是枯死也得枯萎在沈泽清面前。
梁矜将葡萄塞进嘴里,解释一番说:“真的没有事,我担心我外婆,她身体不好。”
“吃的什么?”
“葡萄。”梁矜嚼了两口葡萄,哗哗地搅动着井水,“是甜的。”
窗台的那朵莲花吸着水,如雪一样的花瓣已经又了深棕色的裂痕,生命一刻不停地流逝着,像是美人脸上出现了难看疤痕。
沈泽清微微一笑,“甜的葡萄,矜矜肯留着给我吃吗?”
梁矜终于也开心了一些,她在院子里打着电话,回应着对方的玩笑话,“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