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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词(2 / 2)

舒婕:“你没告诉过他?”

万静纯:“我告诉他干什么?”

“你们是什么关系呢?”舒婕扬起下巴,明目张胆打量她,“胡彦新和我说过,周煜对你很在意。”

“高中同学。”万静纯腰杆挺直,毫不客气直视她眼睛,“实话实说,我不知道他在意我的理由。”

他可能恨我?

也可能像我一样,觉得就这么模模糊糊揭过去一页,各自安好就算了?

他明明亲口说过她也没有那么重要。

万静纯揣测不出。

讽刺的是,在旁人看来,他倒是很在意她,似乎不清不楚有所暧昧。

“你可以帮我劝劝他吗?这几天,不管是经纪人,主办方,还是他们公司经纪总监找他聊,他都直接回绝。”

绕了大半晚,舒婕才图穷匕见。

连总监来了。她算哪根葱?

万静纯想了想:“我没有什么立场劝他。”

舒婕听她一说,很泄气:“可如果他还是对你……”

万静纯果断截停她的话:“你高估我了,我和他之间什么也没有。”

舒婕闻言,面色惶惑,不知说什么才好。

万静纯挥挥手:“我先走了。”

“等一下。”舒婕见她根本不放在心上,彻底急了,连珠炮般道:“你……你是不是恨我呢?我可以给你钱。你想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这场二重奏对我很重要,我经纪人已经给几个老牌乐评人发了请柬,不能取消。你哥哥的事情,我们也可以再谈赔偿,好吗?你之后要继续在钢琴界发展吗?还是去读书?我也可以支持你的。我问过我爸爸了,当年你们家确实不富裕,但也衣食无缺,因为、因为这件事一夕之间变得很困难,虽然工地就是会,会有各种意外的,但说到底是我爸爸的集团的工地,我们家是亏欠你们的,你如果真的介意……”

“你疯了?”

万静纯越听越有团怒火在眉心烧起来。

万静纯的美不是有攻击性的那种,眉眼弯弯,鹅蛋脸,可温婉可甜美。

但此时冷下脸,却把舒婕震得大气不敢出。

“你疯了。”

她重复了一次,摔门走了,惟余寂静的走廊里一丝巨响。

真不是她清高,视金钱如粪土。可她就是没法继续站在那里讨价还价。

居然有人相信,金钱可以稍稍弥补荒废的时间,略微修正已经扭曲的人生轨迹,冲淡已经吃下去还隐隐反胃的苦。

居然有人豪掷千金,只是为了一场二重奏公演,为了不让业界对她有不好的猜测,为了求她帮忙,利用她和周煜之间残存的情分,让一位阴晴不定、毫无契约精神的合作者回心转意。

居然可以豪掷千金。

万静纯也不知道是舒婕疯了还是自己疯了还是世界疯了。

她脚步匆匆,脑袋飘忽,回了自己座位,控制不住地全身发抖。

直到左侧有人坐下,余光一角被灰色入侵,她才擡起头向舞台看去,故意不看他。

万静纯粗略一算,发现有近半个月没有见到周煜了。

不过除去一些乌龙,一些小聚,本来也没什么见面的理由。

整场演出,万静纯没有往左边看一眼。

谁也没有先说一句话,只是在乐曲结束时随大流地鼓着掌。连中场休息时,也只是在周围人群的聊天寒暄里倔强沉默着。

胡彦新格局大,音乐会所有曲目都是大调曲目,风格快乐积极,热情洋溢,深知展现自己在不同属调的音乐表现力是次要的,让大家开心才是主要的。

这场毕业演奏会最终在和乐融融、不醉不归的氛围中畅快结束。然而两位VIP席上的观众,只是机械鼓着掌,谁也没动。

散场的嘈杂声响里,万静纯自顾自开了口:“把二重奏弹了吧,最后一场了,很难吗。”

周煜这才扭头看她一眼:“舒婕找你了?”

万静纯似乎很疲惫,愣愣看着台上:“嗯。她希望我能劝你。”

周煜嘲弄般轻哼了一声:“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劝。”

万静纯有一阵子没说话。

“也是,是没什么理由。”她起身,“你当我自取其辱吧。”

她脚步匆匆,直到被霖音西门的红绿灯拦下,跟了一路的周煜才终于忍不住拦下她:“万静纯。”

她没回头,绿灯亮了便要走,周煜又一把攫住她的肩:“万静纯!”

“你又要干什么?”万静纯无力挣脱,转过身,很是疲惫。

“你去参加鲁本斯,我就继续公演。”周煜总算收了手,“这样的话,我们之间就一笔勾销。”

这可真是个含义丰富的词。

什么一笔勾销呢?小到欠他的一顿饭,那次骂了他那么多句王八蛋,他故意调侃的“静纯姐姐”?

大到说好一起考霖音却放他鸽子的旧怨?他无端罢演,害她被舒婕一顿猜忌?

万静纯有些恍惚,摇了摇头:“这不公平,你只要按部就班演奏早就准备好的曲目,可是参加比赛难得多。”

周煜被堵了一下,没说话。

见他气势弱了几分,万静纯真心道:“你是专业的演奏家。说了要演出,就不能反悔的。”

周煜知道自己理亏,迟早要落下风,但他不甘心:“鲁本斯的含金量很高,你还想继续弹钢琴,就抓住机会。”

万静纯摇摇头,看不出是撒谎:“我不想。”

周煜表情却好像在说你就装吧。

她擡起脸,郑重道:“以前是很想,现在已经不想了。”

周煜飞快瞥了瞥她的指尖,指甲剪得很短很干净,一看就是从没断过练习。

“那你参加泽厚杯干什么?”他视线擡起来,没耐心玩口是心非的游戏,“就只是因为你哥哥和舒婕她爸那点恩怨?”

先亮底牌的人就输了。

但万静纯的眼神,显然也变了。

周煜知道谈判彻底破裂,自暴自弃笑了:“真的?那你很疯狂。”

万静纯眯了眯眼睛:“我哥哥?”

她没和任何人说过家里出事的细节,舒婕肯定也不会自讨没趣告诉他。

他从哪里打听到的?

难道他真的是因为这个,才介意得不愿继续演出?

绿灯变红,车辆从人行道上轰鸣飞驰而过,衬得周煜的声音轻飘飘的,像从梦里传来:“万静纯,再试一次。”

万静纯笑了:“我弹不弹钢琴,和你有什么关系?”

她这次很清醒,没喝醉,洗耳恭听他的回答。

“没什么关系。”

周煜平静地看了眼人行道。还有八秒,绿灯就要亮了,她就要走了。

他只好把她说过的话又还给她:“你不弹我会很遗憾。”

他说完,仿佛回到枫林那个雨天,被她拽着,在瓢泼大雨中跑向舞台。

于是万静纯明明身处霖安干燥凉爽的夏夜,却一瞬间,沾染上莫名的潮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