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这里好。”万秀俊帮着他扯紧一个角,“不知不觉,你已经连续两年到我们家拜年喽。”
周煜摁紧边缘,细细端详着:“我只是很想见她。”
这小帅哥看起来寡言少语,却能把话明说到这份上。
万秀俊出于一点男人的默契,没再多问。
他把另一个福字贴好,从冰柜里拿了瓶冰水给周煜:“敷一下吧,不知道有没有用,可能会好得快点。”
等万静纯放好梯子下了楼,哥哥不见了,只剩周煜一个人,挨着檐下一盆光秃秃的月季,在小板凳上缩成一团,脸上贴着一瓶冰水,看起来可怜兮兮。
“你哥哥说他去买年货了。”周煜见她出现,站起来,解释道。
“别理他,我们去买药。”万静纯嫌弃地看了一眼他手上的水,拿走了,“这怎么可能有用嘛!”
他本来还想拒绝,但既然已经疯了似的跑到这里,和自投罗网也没区别,索性乖乖道:“好。”
万静纯见他今天顺从得很,反而哪里不习惯。
她带着他在城中村狭窄的楼房间隙里穿梭了一阵,才终于拐到大路,找到药店,买了支镇静凝胶。
万静纯扔掉药的外包装,又研究了一番,叫住走在前面的周煜:“你过来。”
周煜老实停下:“干什么?”
“涂药啊,刚才人家说了要尽快涂。”万静纯撕开袋子,拿出棉签,“没关系,涂了很快就会干,而且是透明凝胶,不会影响你在街上闲逛的。”
周煜伸手:“我自己来吧。”
“你怎么看得见啊?”万静纯自顾自把棉签沾满了凝胶,鼓起勇气命令他,“你离我近一点。”
或许这话实在太过大胆,连周煜都一愣。
他手落下去,只敢微微低了低头,幸好万静纯举高了手能够到。
“会很痛吗?”她尽力小心,轻声问道。
“不痛。”说是不痛,周煜却紧抿着嘴唇,垂眸没看她。
万静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打量他。连睫毛投下的阴影都那么清晰,鼻尖和耳朵因为在冷风中走得久了冻得发红。
离得近了,她才发现他左脸上的掌印都清晰可见,让她不免心头一紧,动作也惊得一滞,轻柔了些许。
周煜不知道怎么,猛地擡眼望向她眼底。四目相对,又很快因为距离太近,双双不好意思地挪开视线。
“真的不痛?”万静纯慌乱中,又问了一遍。
周煜这才犹豫着承认:“……痛。”
“你不早说。”万静纯埋怨归埋怨,下手更轻了点,“猫都知道要叫。”
周煜闷闷道:“我又不是猫。”
“猫都比你聪明。”万静纯念叨,“老财也经常被外面的猫打。我们给它涂药,它还知道故意要叫得撕心裂肺一点。”
“……那张照片,”周煜想起什么,顿了顿才道,“我已经收好了。”
万静纯听懂他的言外之意,一时心里泛暖,只好继续默默继续涂着药:“……好。”
她只敢盯着那一点点裸露泛红的皮肤,再也不敢乱看,良久才兀自问,“你的耳朵好了吗?大家都很关心你。”
“……好了。”周煜轻声道,“……比赛也赢了。”
“知道啦,黄校长就差在全地球敲锣打鼓了。”万静纯闻言,嘴角弯起,笑得很开心,很想看他一眼,却又不敢,“还有唐明磊,哭得像什么一样。”
“他哭什么?”
“被你感动的呗。”
“……白痴。”
“……是有一点,还有更白痴的,等你开学就知道了。喂,不是,他都哭了!你就不能感动一下?铁石心肠啊你。”
听她这么絮絮叨叨说着,周煜在华沙夜晚游荡的苦涩和寒冷,在家中的烦闷和绝望,总算平息了几分。
万静纯扔了棉签,拧上凝胶盖子,再看了一眼他的左脸,满意道:“涂好了,现在你又是威风凛凛帅气逼人的周煜了。回家别忘记擦药。”
“谢谢。”
周煜左脸一阵清凉,接过剩下的药和棉签塞进口袋,失落地想,有人帮忙还是比自己动手好得多。
万静纯涂完药,才想起问:“你这算是……离家出走了?”
“离家出走算不上。”周煜想了想,眨了眨眼,“大概算自由活动。”
“好啊。”万静纯点点头,神秘一笑,“那我带你去玩吧。”
每年春节前,城中村的居民便自发搞个集市,卖春联、糖果花生的,算命的,摆游戏摊儿的,挤成一团,热闹非凡。
周煜看得目不转睛,耳朵里塞满交织在一起的吵闹吆喝,直到万静纯拍拍他,才回过神来。
她指指面前的小摊:“到了!打气球怎么样?很简单的。”
两人走进临时支起的小棚里,万静纯要了两把玩具枪,扔给他一把,气势很足:“你就看我怎么玩,照猫画虎吧。要是玩得不好,输给我也正常。不过没关系,反正也不是钢琴比赛。”
周煜无奈暗笑,接过枪,学着她的样子对准气球,摁下扳机,又拉一下枪上的小栓换弹,发现这事儿比自己想象的简单。
他进展顺利,反而万静纯很快败下阵:“赵阿姨你是不是换了新的枪啊?我拉不动。”
摊主哈哈大笑:“你没吃饱呀!”
“不是,真拉不动嘛——”万静纯在旁边手疼得龇牙咧嘴,就是扳不动枪换子弹,臊眉搭眼地扔给周煜,“算了,给你玩吧。”
这时摊主才发现这小伙子在旁边不声不响,已经把一整板气球杀了个片甲不留:“哎哟!这个小朋友厉害。”
万静纯看着那整整齐齐团灭的区域,好一会儿才感叹道:“你要是不弹钢琴,还可以去当特种兵。”
“倒也不错。”周煜换个座位,接手万静纯的烂摊子,余光瞥见什么,便擡头问摊主:“那些是奖品吗?”
“是呀,这些都是。”阿姨拍拍奖品台上的娃娃,“大的一等奖,小的三等奖。”
周煜调整了一下姿势,就要扣下扳机前,突然扭头问她:“你想要什么?”
“我?”万静纯愣了一下,笑着脱口而出,“没什么想要的,你开心就好。”
他分不清她是尽地主之谊的客套,还是生性豁达开朗,只是很软弱地,心脏被她这句话轻轻捏了一下。
“真难讨好你。”
他似有似无轻笑一声,扣动了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