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煜的大年初一遭透了，可万静纯的大年初一兴高采烈。
她一大早就撺掇着要拍全家福。自己一家忙活完，又走街串巷免费帮邻居拍。
下午她还嫌不过瘾，提溜着相机，到处晃悠，正好碰见打盹的老财。
取景框里，老财憨态可掬，窝在村口大榕树下，眯着眼睛，伸展腰肢。
正要按下快门，有只修长瘦削的手伸出来，在老财头顶拍了拍。
万静纯放下相机一看，讶异地发现来人是周煜，连外套都还是那天在超市遇见时穿的灰色大衣。
万静纯脑袋一热，抓紧机会，调整构图，拍了下来。
老相机快门声大，咔嚓一下，周煜觉出异常，收起手，朝声音的方向一看。
四目相对，周煜好像很疲惫，大冬天的，嘴唇发白。万静纯一步步走近，他话也不说，挪开了视线，又去玩猫。
万静纯到了他面前，问：“你怎么跑到这啦？”
周煜：“路过。”
累得连借口都懒得编。
万静纯想起那天在超市他和许若兰的争吵，大概猜到，他可能是不想呆在家里，自己跑出来的。
“喂，从你家到这里要多久？”她挨着老财另一边坐下，跟他闲聊。
“忘了。”他如实相告。
“你很喜欢猫吗？”她问。
其实他也分不清算不算喜欢：“嗯。”
这还是他第一次承认喜欢什么吧？万静纯心想。
“那你可以自己养一只。”
万静纯说完才想起，许老师肯定不会允许他在钢琴以外的东西上浪费一秒，忙不叠补充：“我是说，等你长大了再养猫。”
对她漏洞百出的安慰，模仿成年人的拙劣话术，周煜嗤之以鼻，笑了笑。
他反看向她手里的东西：“你在拍什么？”
“没拍什么。”万静纯心虚地把相机塞进口袋，“别玩老财了，我哥他们在那边钓鱼烧烤，你来都来了，一起去吧。去不去？”
没等周煜答话，她就风风火火把人拽走了。
“哎哟万静纯你终于舍得放下你那破玩具啦？”有人见他们过来，招呼道，“我们都吃了两轮了！哎这谁啊？”
那人一叫，众人便也擡头看去，打量眼前这位细皮嫩肉的公子哥。
万秀俊没出声，娴熟地给鸡翅翻面。
他很快认出这人是万静纯坚称同学那位。短短一星期不到，在他妹面前刷脸两次，非常不对劲。
“这是我小弟！”万静纯热情介绍。
周煜很想辩解几句，她已经不由分说，拉着他在塑料板凳上坐下，塞给他塑料碗和一次性筷子：“你想吃什么？”
“随便。”
他模棱两可，万静纯便把有的没的往他碗里夹，“吃吧。”
周煜看了眼碗：“我不吃蘑菇。”
万静纯哪管他公子做派，瞪他一眼，小声喝令：“给个面子，快点。”
万秀俊见他面露难色，觉得这人有点意思，问老妹：“喂万静纯，你也不介绍介绍。”
“这是我同学周煜，这是我哥，亲的，大名万秀俊。”万静纯用筷子指指哥哥，悄声对周煜道，“就是搞大扫除扫出他情书那个，我们全家都会背了。”
周煜闻言，打量了万秀俊一眼。
人如其名，和万静纯一模一样的柳叶眉，圆杏眼，可搭配着他更清俊锐利的骨相，多出一丝风流倜傥，不似万静纯的少女娇憨。
万秀俊见周煜眼睛含着点好奇瞟他，视线又规规矩矩落回手心的碗里，一看就是有鬼：“万静纯你是不是说我坏话呢！”
“谁说你坏话！”万静纯给他碗里也夹几筷子肉，息事宁人，“你怎么这么吵啊，闭嘴！”
万秀俊不敢惹老妹，又朝周煜的方向问，碰巧哪壶不开提哪壶：“后来买了巧克力吗？”
万静纯瞪他一眼：“哥。”
万秀俊没理，掏掏口袋，往周煜跟前递了一把糖：“我们家今年正好买了，虽然不是高级货，也挺好吃的。”
周煜一怔。
他接过那几块巧克力，哑着声音，道了句：“谢谢。”
明明是很小的事，他心里还是涌上难以名状的情绪。
他只好一言不发，任由万静纯往他碗里夹吃的，奚落他：“吃吧吃吧，多吃点，怎么感觉……你也像只流浪猫似的，来无影去无踪。”
出乎万静纯意料，他似乎笑了笑：“是。”
“没有没有，我开玩笑的啦。”万静纯很快反应过来，自己又说错了话，把筷子一伸，“最大的这只虾给你吃吧！”
周煜却没有急着吃虾，而是把那块香菇一口吞下了。
一旁默默看着的万秀俊，暗笑着摇了摇头，想说点什么，却还是闭上了嘴，无聊地给鸡翅又翻了个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