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不难。”沈安颐应得干脆,“先前命忘岁月祈雨的神台还在,可以照天师的意思改建为布阵台。”
提到忘岁月,她就想起一件事。
“之前此人也曾和朕提过什么天下时运之秘,莫非知道点什么?”心下一忖,便随手招来宫侍:“你去戒难院里,宣忘岁月过来见驾。”
内侍领命而去。这里沈安颐便携上官陵走出殿来,一行漫步,一行问起她这些年来所至之地,并各处见闻。走下摘星台时,恰见差去的内侍汗涔涔地奔入宫来。
“陛下!”他奔至台前,急急叩头,“戒难院里遍寻不到忘岁月,恐怕……恐怕是脱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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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蕙便衣简从,扮作商队潜行进入昭国。她这一队走得比萧白石还快些,不过半月,便已赶至临臯城外。因着近年天灾不断,一路行来山荒水枯,此处地近王城,倒还有些生气。成蕙跳下马,领着众人停一间凉棚搭就的食铺前,看看日头,已是不早。
“客官要吃点什么?”店主语气热络,上前兜揽。
成蕙颇通行情,知道别的也备办不了,便道:“来几碗汤面吧!”
因见店主夫妇年老,面容沧桑,眼神辛酸,她心中不由生出一丝怜悯,便主动先付了钱,特意多给了一些。店主煞是吃惊,几乎要给她跪下,成蕙赶忙拉住笑道:“这算得了什么?快备饭吧!”
“好!好!”店主连声答应,“客官稍候,这就来!”
一行人在凉棚内坐下,初秋暖而不烈的阳光落在身上,晒得成蕙懒意洋洋,不觉有几分犯倦。她撑起眼皮坐直身子,四下随意望了望,忽见一个乞丐靠在马桩边,衣衫褴褛,形容疲惫,仿佛经历了无数的风霜。
成蕙注目良久,对这乞丐感到一种莫名的亲切,她心下纳闷,自己见过的流民乞丐也不少,怎会如此呢?
正自寻思,店主将汤面端上桌来:“客官请用。”
成蕙收神转目,看着自己面前的食物,又擡头望了望不远处的那名乞丐。他行乞至此,连食棚也不敢进,怕是被撵得多了,只好自己忍饥挨饿。她暗想着,摇头叹了口气,端着面碗站起身来,向那乞丐走去。
“这位老丈,您饿了吧?”她在那乞丐面前蹲下,“这碗汤面我没动过,先给你吃吧?”
乞丐缓缓擡起脸,惊异地看向她。成蕙蓦然发现他的眼神全不像一个普通的乞丐,虽有刻意的敛藏,仍不时流露出睥睨自傲之色。但面已端来,话已出口,也不可能再收回去。
忘岁月默不作声地打量着眼前少女。又一个愚蠢的“好姑娘”!他心中不屑。自己不过是为了躲避搜查,才扮作流民乞丐的模样,哪里就落到要人施舍饭食的地步?大丈夫不拘小节,饿两顿有什么要紧?目前最紧要的是尽快赶到玉磐山,取回履霜剑,有神剑随身,大劫来时他只不过沉眠而已,待得天清地净,睁开眼又是一条好汉。
不过话又说回来,既然有饭可吃,他又何必挨饿呢?
他看了成蕙两眼,伸手接过碗筷,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才吃几口,突觉腹中绞痛,手中面碗“啪”的摔落在地,汤水混着碎瓷,铺开一地白沫。
成蕙大惊失色,跳起身来,回头看时,那“乞丐”已气绝身亡,两眼不甘地翻着,一手指向她,像有满腹未能出口的谴责之语。
她猛然醒悟,飞身跃入凉棚,寒光一闪,剑刃贴住了店主的脖子。
“怎么回事?说!”
店主脸色苍白,颤抖地举起双手,扑通跪地:“女侠饶命!我……我看你出手阔绰,想你是个有钱的小姐,本想毒死你们劫财。没……没想到……”
成蕙狐疑地看着他,冷声道:“看来你的胆子不小,脑筋却不好。我们这许多人,个个带剑带刀,你自己便敢起这个心?究竟是谁指使?快说!”
店主抖如筛糠,声音几乎微不可闻:“是……是陆大人……”
成蕙心头一跳。这么说,却是专意候着她自投罗网的了?
“那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我们陆大人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尤其一手好丹青,传神传形……”
成蕙怒哼一声,擡脚将他踹到一边,收起剑来。
“弟兄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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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定,院灯已熄。
陆丛缓步走入自己寝房,才关上门,便觉颈边一凉,少女冷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不知有何得罪之处,竟让陆大人如此费心?”
被人用剑架着,陆丛却好似在意料之中,笑道:“成姑娘误会了,我并无相伤之意,只是欲请你过府一趟,商议要事。无奈彼此身份有所不便,只好出此下策。”
成蕙剑尖微颤,冷笑道:“商议要事?陆大人真是语出惊人,用毒计请人,这便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陆丛轻笑一声,倒是颇为从容:“成姑娘,你潜行入昭国,行踪隐秘,我若不以非常手段,又怎能请到你这位贵客?况且,此事关乎天下安危,不容有失。”
成蕙心中一动,剑锋却未离他颈边:“天下安危?好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你且说来听听,若真有此事,我或可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