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晦景象中,一线亮光骤然闪过。
是电光?还是剑光?
忘岁月眼一眯,狠辣一掌断然挥出,将攻至面前的夜女击飞了出去。旋即,一道清逸身影跃入空中,接住了昏迷不醒、状如半死的夜女。
“上官大人?”
“教主的手段果真厉害!连在下也不得不心惊胆战。”上官陵将夜女放在地上,拂袖回身,带着些深思启口,“论武功,在下自知不敌,又何必做困兽之斗?只是尚有一问,不知教主究竟出于何种缘故,必要取得在下的性命?”
忘岁月沉默稍时,笑道:“你安心赴死便了,问来问去,又添不了什么好处!”
“教主也知在下有些‘飘渺的嗜好’,若不弄个明白,死也死不安心。既然不得安心,死之前也少不得要给教主多添些麻烦,岂不费事?”
凭着她那些声名在外的功绩,这话也非无的放矢,忘岁月变了脸色,戏谑笑意荡然无存。
“也罢。你如今插翅难飞,告诉你也无妨。我要留下你的性命,或说你这个人,是因为……你是我见过最好的祭品。”
祭品?上官陵心下愕然,面色却依旧沉静如水,静候他的下文。
“化乐城通过四秤宫的流转建立和维持,一开始,四秤宫的力量都差不多,彼此相当,可是随着它们不断流转运作,差异总会越来越大,直至最后失去平衡。虽然日月宫能够抑制调节失衡倾向,但这也有限,而且要看运气——如果日月宫的藏品够多,调节的力量就大些;藏品较少,力量就小些。”
“总而言之,四秤宫彻底失衡的那一天可以延迟,但总会到来。而当那一天到来时,只有两种办法:合并其它境界来增加日月宫的力量,或者,通过献祭来重启四秤宫——清除所有的称量结果,让它们重新恢复最初的平衡。否则,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宫墙苑囿崩塌消失。”
“我费了不少心血才建成这座人间乐土,绝不能让它就这么消散无痕,就如同我母国的惨剧。可惜合适的祭品从来都很难找。不过很有幸,我发现了你!”
忘岁月说完这番话,便不再出声,也不动作,而是带着一副品味的神色凝目细看着上官陵,好似观赏一件“完美的祭品”。
上官陵同样静默不语,良久擡起脸来,四下巡望了一遭。
忘岁月问她:“你可听明白了?”
“听明白了。”
“那现在就请上官大人移驾?本座早已备下客房,上官大人见了,必不会失望。”
上官陵略一沉吟,道:“不如再等等。”
“等什么?”
忘岁月的狐疑未及上脸,猛听空中一声厉喝。
“忘岁月!你的死期到了!”
忘岁月诧异擡头,蔽天云影中降下无数人影,如雨点般汇聚在四周,又迅速凝成一道道密不透风的人墙。一名白衣男子当先而立,正是无相林盟主殷雪衣。
“你?!”
突如其来的变故,忘岁月一时怔愣,接着便大笑起来。
“又是你这黄口小儿!早听闻你在玉磐山集结江湖人士,数落本座的‘罪状’,本座原本懒得理会这些幼稚把戏,不料你倒真有点本事,竟能找到此处!”
殷雪衣脸色铁青,还未开口,一旁便立刻闪出虬髯方雷,攘臂吼道:“忘岁月!你假充神灵,杀害无辜!倾覆师门,为祸江湖!我等今日,誓要替天行道,匡扶正义!”
忘岁月瞥视了他们一眼,却把视线转回上官陵身上:“上官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难说是怎么回事。”上官陵平淡道,“只是在下动身来此之前曾与殷盟主交代过去向,也许他放心不下,暗中遣人保护也说不定。”
忘岁月神情凝滞了半晌,随后移开眼睛,轻蔑地扫视过满场豪杰。
“乌合之众,只怕是有来无回!”
一语落下,风波陡生。一株枯树拔地飞空,挟崩山裂云之势,迎头向他砸来。
轰——
枯树在半空中化为碎片。忘岁月从弥漫飞散的木屑粉尘中擡起脸,看见面前人时,首次露出了惊异之色。
“卓秋澜?!”
“正是本座!”
卓秋澜拂尘一甩,傲然一笑:“又见面了,忘大教主!”
人群中蓦然响起两声哭喊,顾曲和薛白奔上前来,涕泗横流。
“师父!可算找到你了!”
“掌门!再找不到你我都想给你买纸钱了!”
忘岁月无心看闹剧,只盯着卓秋澜:“你是怎么出来的?”
“当然是我告诉她办法的!”
随着这一句话,另一道雪白人影落在场中。来者才刚立定,薛白先发出了惊呼:“聊一醉!”
对于曾经差点绑架了自己的“歹徒”,薛白印象深刻,然而聊一醉无暇理会她,他的目光毫厘不移地定在忘岁月脸上。
“是不是奇怪我怎么知道?”他冷笑道,“其实我早就知道,只是怕给香师添麻烦而已。”
“实际上我们已经出去了。”卓秋澜笑道,“只是本座记起尚未给教主道个别,所以又转回来了!”
她眼神敏锐,虽然才来一刹,已将场中情形看得清楚,见上官陵面色冷淡,只是将夜女抱起,知她不愿过多掺和此处之事,遂对聊一醉道:“有殷盟主与本座在此,料他一时讨不着便宜。上官大人另有要事,聊公子,就劳烦你先送她们出去。”
上官陵讶异望向她,继而颔首一笑:“多谢卓掌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