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骚动的变成了关内容国守军。这批守军训练时间不长,很多是新招来的年轻人,听此一语,有人按捺不住好奇心,探头伸脖,窃窃私语。
“在哪呢?”
“真的是他?”
文忆年发觉不妙,立刻喝止众人,又重申军令,迅速压制了异动。
关外郑彪率一队亲兵驰到近前,并不进攻,只是高声叫骂索战。也不知是骂声不堪忍受,还是郑彪的脑袋令人兴奋,有将士跃跃欲试,主动请缨,却都被文忆年拒绝,只令他们专心守御。
杜延恩见状,颇为不快。
“文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郑彪叛逃已久,今日大好机会,为何不将他趁机擒拿?”
“这显然是北桓诱敌之计,故意放出他来乱我军心。”
杜延恩不吭声,神色间却不太以为然。此刻大敌当前,文忆年无暇与他分析道理,索性话锋一转。
“此人模样虽与郑彪有几分相似,但还是探明真实消息再做打算,不可轻举妄动,白白让敌军耻笑。”
杜延恩张了张口,似乎想辩解什么。眯着眼望了望,他自己也觉得距离太遥远了一些,底气不够足,遂将争辩之辞咽回了肚里。
北桓军索战不得,并未强行进攻,径自收兵而去。
过了几天,文忆年正在校场中指点阿客枪法,忽见杜延恩板着脸匆匆而来。
“钦使来此有何贵干?”
“本使找你,当然是有紧要的事。”
杜延恩脸色玄虚,仿佛怀揣着什么机密,左右张望了一下,道:“此地不是说话之处,你跟我来。”
文忆年只好跟着他回到行辕,阿客心里好奇,便放下训练一同跟了过来。
杜延恩在主位上坐定,方开口道:“本使这几天派人多方打探,终于探得确切消息,那天出现在阵前的人的确就是郑彪。他叛逃去了北桓,桓王只封了他个偏将,这次谢璇出征,他自请当先锋想要立功。这个奸贼,祸国殃民不算,还敢回头进犯故主!大将军,你有何打算?”
文忆年略一思忖,道:“郑彪叛国投敌,确实可恨,但两军交战,不宜因一人之故冲动行事。敌我兵力众寡悬殊,何况谢璇所率精兵久经战阵,而我方士卒大多是这次临时招募,经验不足。似此情形,不宜野战,应以固守为上策。谢璇劳师远征,耗费巨大,长久相持对他不利。以我之见,目前还是修缮防御,屯粮练兵,以观后续情形。”
他一番话虽是诚挚之语,然而杜延恩听来听去没有听到自己关心的重点,着实有些不耐。
“你说了半天,反正就是不出战的意思?”
文忆年稍稍沉默,点头道:“眼下不适合出战。”
“那什么时候适合?”
“这要等待机会……”
“等?”杜延恩冷哼一声,“我看你就是不想出战。堂堂大将军,如此畏惧敌人,实在毫无胆量!这么长久等下去,如果等得北桓军直接走了,怎么办?”
文忆年道:“如果北桓军能够不战而退,我方无需流血牺牲就能保住关城,当然再好不过。”
“好?”杜延恩眉头一拧,终于没心情再用委婉辞令和他周旋,直接问道:“那郑彪怎么办?错过这次机会,再要想抓到他,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他并不影响大局。”文忆年忍耐着脾气,总算维持住表面上的平和,继续同他讲道理:“如果为了抓他一个人,就贸然出战,就算侥幸得胜,我军也定会有许多死伤。”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杜延恩不屑地嗤了一声,横着眼睛倨傲地瞥他,“你根本就是怕事。好一个大将军!自己有了高官厚禄,就不思报国安邦,也不给别人立功的机会,真是自私透顶,可笑至极!”
阿客抱臂在旁,捺着性子听了半天,实在替师父憋屈,更烦这宦官胡搅蛮缠,忍不住插嘴嘲讽:“你安静待在一边,就算是大功劳了!刀锯余人,也敢妄谈兵事?”
杜延恩目光转向他,脸色变了变:“你敢骂我?”
“我哪有骂你?难道不是事实?”
“阿客!”
文忆年喝止住他,将他拉到一边,对杜延恩拱手道:“钦使见谅,这孩子年纪小,一向口无遮拦,是本将疏于管教。您切莫放在心上。”
杜延恩不吱声,半晌,露出一丝怪笑。
“将军多虑了,我好歹也是大王钦使,怎么会跟一个孩子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