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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一策平章(2 / 2)

却被一只手轻轻捡起。

“安颐。”昭王微喟,看着少女不慌不忙地将奏折放归奏匣,稍稍展颜。

沈安颐坐到榻边,亲手端过碗来,试好温度,方才一勺勺喂给昭王。喝完药,又端过一小碟蜜饯放昭王手边,目光落在昭王手中绣巾上,片刻不语。

“在想什么?”昭王问她。

沈安颐道:“现在已过晌午,二王兄和各位大人想必饥肠辘辘,连吵架都在拿吃饭说事。”

昭王怔了一下,旋即笑出声来,问她道:“安颐想让为父饶过他们么?”

沈安颐微笑:“女儿听说:昏主赏罚,以纵爱恶;明主赏罚,以调理万事。父王自是明君,不论赏罚,心里都必定有数。”

昭王闻言不语,须臾道:“饶他们一次倒也容易,但他们各有各的心思,今天饶了,下次能弄出更大的事端来,不罚不行。”

“父王所虑甚是。”沈安颐俯眉沉吟,“但女儿觉得,与其罚其身,不如伐其心,与其伐其心,不如平其意。”

昭王眼神一动,向她凝注过来:“哦?”

“上官大人说兰台事少人多,建议裁撤。但直接裁撤一来容易引起众愤,二来也有可能错失良才。依女儿之见,不如先改组兰台事务。”

“改组兰台事务?”

“嗯。人和事的多少是相对的,因为事少所以人显得多,但假如事多呢?每个人都各有短长,只要把他们放在合适的位置上,就没有人是多余的。就像造房子,大木为梁,小木为椽,都不过量材为用而已。如今兰台人员既多,裁撤之后一时也很难找到安置他们的位置,倒不如先扩大兰台的事务范围,既免得兰台人多事少,还能让众人各展其才,各得其所,岂不皆大欢喜?即使将来仍有裁撤的需要,也方便化整为零,一步步来。”

昭王听她说得通透,换一个角度想想,忧结顿解,心内来回掂量片时,亦觉可行,不由一阵愉悦:“可是,从哪里找事情给他们做呢?”

“北桓有秘书院,专门掌理诏书公文、章谏案宗、法典宪令等物。何不让兰台也兼管这些?兰台本就管理藏书典籍,学士大夫们文墨尤精,掌管这些也算有理可循。”

昭王注视着她光彩明莹的眼睛,神思有些飘远,半晌低声一叹:“安颐,你竟有如此慧质,真不知是好是坏。”

沈安颐一愕,已见他转过头去召唤宫人:“叫他们进来。”

早朝中一场闹剧,原本已闹得尽人皆知,合朝上下,都在等着看兰台的好戏。谁知隔日昭王旨意降下来,竟令所有人都傻了眼。兰台人员未动,上官陵也未遭贬职,反而将御史台和尚书台的部分权责移交到了兰台。围观众人只能感慨君心难测,会哭的娃儿有奶吃,却无论如何也没人胆敢效仿一次,开玩笑,谁像上官陵那么豁的出去?万一赶上昭王动了真怒,掉在身上的可就不知是恩还是威了。

唯有兰台诸大夫们因祸得福,有了机会一展长才,暗暗笑歪了鼻子,全都忙不叠地丢下风月笔墨,早早候在了官署翘首以待。

五色诏纸,卷宗章文,都已堆叠在了令史大人的案头。

卯时初刻,令史大人的身影准点出现在门口。

“下官等参见大人!”

这一回,拜得齐整迅速。

上官陵神色淡漠如旧,既无矜傲之态,亦无惭退之容,说了句“各位免礼”,便款步行至公案后坐下。

众人眼巴巴地望着,企盼中带着点不安,似是担心眼前这位翻旧账。

“陛下的旨意,想必各位都已知晓了。”上官陵扫过他们,眼神既清且静,“我有两句话,还请各位细听。”

“第一,兰台作为史馆,校书治史乃是职分所在。史者,兴废之鉴,存亡之迹。一国之史,重于泰山。各位身为兰台大夫,笔系千古功业,理应修明重本,不可荒废本职。”

众人纷纷应是。

“第二,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各位在兰台理事,也务须从我的规矩。”

众人本见她只字不提旧事,已有些放心,忽听她要立规矩,心又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不敢吱声,只得捏着汗竖着耳朵倾听。

上官陵道:“我的规矩也简单,只有一条:所有公文不得过夜。”

众人皆是一愣。随即便明白过来她的用心:一切公文不留过夜,等于杜绝了任何私相授受的机会。今后即便是二王子,恐怕也再难插手兰台事务。

“大人……这没必要吧?就是尚书台也没这规矩啊?”

“尚书台的规矩,与兰台何干?”上官陵容色不动,语气也没有一丝松动的意思,“总之,当天事务,当天在官署内处理完,有疑虑不能自决之处,直接写明理由呈报,迁延到次日的一律作废,本官会重新委派他人处理。”

众人听她说得干脆利落,坚定果决,知道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便都识相地应诺。

上官陵满意颔首。

“好了,大家各就各位吧。这些东西待会儿分发下去,望诸位莫负高才,莫负圣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