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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道阻且长(2 / 2)

轩平笑道:“王上已经说得差不多了,微臣能补充的也很有限。过往山门因其特殊的地理形势,不但在江湖上令人瞩目,而且在各国君主眼中也具有特殊的地位。尤其对于桓昭容三国来说,若整个过忘山系被其中一国所得,对于另外两国就会形成巨大优势,因此世代被觊觎,却也因此世代安稳。”

“当然了。”成玄策寻味地一笑,“三国都知此地重要,一旦某一国有动作,其余两国就会在背后支持过忘山门,以保证过忘山不会落入敌国之手。”

“王上言之有理。”轩平道,“但也不止于此。过忘山门本身弟子众多,江湖中势力广布,犹如深根大树。统领山门的三尊,不仅自身武功绝世,手下部属也是能人辈出,高手如云,不是等闲之辈可以撼动的,否则也不可能数百年屹立不倒。”

成玄策忽然捕捉到一个陌生字眼:“三尊?什么是三尊?”

“过忘山门初起时,只有一位宗主为本门首领。后来逐渐发展壮大,发生了一些事故和变动,改为由三位首领共同掌理,分别称为尊主、宗主、教主。一般来说是由尊主为整个山门之首,不过么……”

他话未说完,轻轻掩住了,然而成玄策已然会意。

“我从不相信世上有完美无缺的事物。无论国家还是门派,都有其薄弱之处。过忘山门屹立百年又如何?高手如云又怎样?我不信它无懈可击。”

“事在人为。”轩平回以一笑,“王上有此雄心,实乃国之幸事。”

陪桓王谈毕江湖恩怨,轩平散着步子返回府邸。

太子入主王宫,东宫便要空置出来,他们这些东宫旧臣也得各自另觅安身所。轩平是个低调人,没找什么高门大院,只在离朱巷内寻了处二进院落的宅子。

慢悠悠用完早饭,闲步至后院逗了会儿宝贝金雀,便提着鸟笼回转书房。孰料刚跨过门槛两步,房门就在身后自动合上了。

轩平眼眸微眯,一向和蔼亲善的面容上罕见地露出一丝冰凉笑意。

“你还敢来见我?”

人影迅幽如魅,毫无预兆地伏落在地面上,头低得几乎要触到地砖,姿态无比谦卑。

“轩公子,请您千万救救属下!”

“救你?我怎么救你?”轩平叹息凉凉,“我亲手把殚思剑交给你,你都有本事再次弄丢。向锷啊向锷,我也实在佩服你的蠢材。如今含章琴也弄不到手,我看你还是洗干净脖子,去向尊主负荆请罪吧!”

“轩公子!”向锷一把抱住他的脚,哽咽不止,声泪俱下,“您知道的,属下……属下不是怕尊主怪罪。只是……属下无兄无弟,家中老母无人奉养,全靠苏姑娘派人照应着。我这无功而返,只怕她一生气……”

“好了。”轩平打断他的哭诉,心烦地捏了捏眼角,“殚思剑被晏飞卿带去了长杨,这个消息够不够让你交差?”

“够了够了!”向锷转悲为喜,“公子大恩大德,属下没齿不忘!”

“行了,少来这些虚的。”轩平啼笑皆非,“你要真感激我,就让我安静一会儿。”

冬天的旭日,赶上云遮雾罩的时候,便有点画饼充饥的味道,只见光,不觉暖。

晏飞卿裹着湿漉漉的衣服,甩着水淋淋的发髻,抱着冷冰冰的剑鞘,狂奔在凛冽寒风里,感觉腿脚都已麻木。支撑不下去了,她一条腿跪倒,使劲揉着几无知觉的脚腕。

追兵的马蹄声再次迫近耳畔,晏飞卿苦笑,强行运起消残殆尽的内力,借助轻功赶行一程。

一口气耗尽,整个人几乎是从低空中摔下来,半个身子简直像要散架,不过还好,感觉到了疼痛,看来人还没彻底冻成石头。

真是遭罪呀!晏飞卿龇牙咧嘴,躺在地上不想起来,心想自己长这么大头一回吃这等弥天大苦,回家师父可得好好犒劳自己。这一想,她就仿佛闻到了登临阁香飘万里的饭菜,总算又找回一点力气。

不过……这是什么声音?

哗啦……哗啦……

她虽然体力消耗过度,却还未到神志不清的地步,细细一听,便认出是水声。

水?哪里来的水?

她慌忙撑起身子,这一望过去,差点让她重新栽回地上。

河!

不远处芦荡悠悠,一条长河横在眼前,阻绝了她的去路。

前有河流,后有追兵。老天呐,我晏飞卿扪心自问,真是与你无冤无仇!

她不愿相信自己遇上了如此绝境,爬起来跑进芦苇丛中,举目再望。

是河吗?

河封冻了吗?也许可以走过去。

波涛排浪而来。

朔风在她耳边幸灾乐祸地嘲笑着。

晏飞卿欲哭无泪。

“来个人啊!”她不管了,破开嗓门仰天大喊起来,“有人没有?”

“你们北桓的船夫渔民真是偷懒啊……收工收得也太早了吧……”

高天厚地,无声无息。

晏飞卿低头揉眼。

风声过耳。

还有歌声。

“汤汤兮长流,萧瑟兮芳洲。回风兮浩荡,予独从兮遨游……”

晏飞卿一愣,慌忙擡头,向着河边又跑近数步,越过成片枯黄的苇丛,极尽目力循声张望。

天色苍苍,水色茫茫。

水天相接之际,一叶小舟翩然而来。

究竟是从水上来?还是从天上来?

若是从天上来的,那舟中可有仙人么?

舟船飘近了。

船头坐着一人,青衫落拓,广袖翻飞,倚案持酒,叩舷而歌。

“桂棹兮兰枻,斫冰兮积雪。众将往兮岁将逝,芦中人兮欲何之?”

苇草摇荡,惹引歌者的欣赏,他置杯向岸,延目笑视。

明月为眸,青云为发,宛然瑶池逸品,蓬莱仙家。

“神仙啊!”

晏飞卿难耐激动,差点要纳头下拜。

“我不是神仙。”那人开口,“我叫君留夷。”

“哎,不管你是神仙还是人,你……能不能渡我过去?”

“可惜了,”那人含笑摇头,“君某只有渡己之能,却无渡人之力啊!”

“求你了!”晏飞卿愁眉苦脸,央求连连,“你就载我一下,后面有人抓我。我很轻的,你载我过河,绝对不费力气!就跟载你自己一样!”

君留夷看着她笑笑,擡手一让:“请。”

“多谢!太谢谢你了!”

扁舟摇摇,荡开天光云影,浮下川流,浮过天际,终于杳然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