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
这次去黑市的收获比上次还多,抓了很多人,其中有几个还是背着人命案子的通缉犯,单是审问、关押这些人就让开封府上上下下忙得不可开交。
另外还有没犯什么大错但也违反了律法的人,多是做了些小偷小摸的事,虽然不至于秋后问斩,但也需要惩罚。他们挨了板子、罚了银钱后又坐了牢,刑满释放之前还得批评教育一番,这可忙坏了在开封府帮忙的韩彰。
包大人把批评教育的事交给了韩彰,韩彰本就做事认真,包大人亲自交给他的任务,他更是重视得不行,起早贪黑地背诵律法条文,用知识武装自己。
他本以为可以把知识像浇水一样浇灌即将刑满释放的犯人,让他们改过自新,重新做人,不再违反律法,但犯人们看他态度和善,又没穿官服,便猜到他只是在衙门里帮忙的。
而且韩彰脾气太好,所以犯人们都不怕他,被他批评教育的时候,他们也不认真听,有的甚至像学堂里调皮的学生一样接下茬,韩彰说上半句,他们接下半句,接完之后哄堂大笑,令韩彰头疼不已。
丁月华他们听说了这件事以后,就主动过去帮忙。韩彰做好人,谆谆教诲、循循善诱,他们做“坏人”,冷着脸站在一旁,有人捣乱,要么拔剑威吓,要么言语威吓,有时候遇到特别能擡杠的,就得双管齐下,必要时再眯起双眼盯对方一会儿,然后慢慢说出一句“我记住你了”,让对方就算是离开开封府后也能时时想起这威吓的眼神。
这样做的效果好是好,但累也是真的累,整天跟给一群不听话的学生上课似的,一刻也不能放松,尤其是韩彰,因为他说话最多,半天下来嗓子就哑了,中午吃顿饭,喝点儿茶润润嗓子,下午还得接着说。
中午吃饭的时候,白玉堂向众人大倒苦水。
“那些人简直比小孩儿还难管!一会儿工夫不看着,他们就开始吵,而且胆子越来越大了,一开始只要一拔刀,他们就老实,现在不光要拔刀,还得把刀凑到他们脖子底下,他们才肯安静。”
对此,丁月华也深有同感:“昨天下午我负责吓唬他们的时候,他们还嬉皮笑脸的,一点儿都不严肃。”
韩彰没有参与他们的抱怨,一来他平时就不是个喜欢抱怨的人,二来韩彰对包大人极为敬重,包大人让他负责教诲犯人,他觉得十分荣幸,即使累,也从不会因为累而厌烦。
“他们知道我们不会真的伤害他们,所以才会逐渐嚣张,不再害怕我们。”苏清分析道。
他们都是即将刑满释放的犯人,打又打不得,骂他们,他们又不怕,丁月华实在不知道该拿他们怎么办才好。
抱怨了一通也没商量出个有效的解决办法,大家本来就累,如果不是忍不住抱怨几句,根本就不想说话,所以抱怨完后他们就默默吃饭,谁也没有闲聊的力气。
“哎哟!你没长眼睛啊?!”
客栈门口,有人不小心踩了走在前面的人的脚,被踩到的人回头瞪了后面的人一眼,骂了一句。
他后面的人也不甘示弱:“就你长嘴了?!好狗不挡道,你挡在前面,让后面的人怎么走?!”
他们两个人语气都很冲,立刻就吵了起来,堵在门口,谁也不走了。
丁月华等人只想安安静静吃饭,不想听别人吵架,门口的两人却越吵声音越大,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白玉堂放下碗筷,握着腰间的刀柄就站了起来。
韩彰担心他冲动之下出手伤人,忙一把拽住白玉堂,道:“你坐下,我过去看看。”
白玉堂道:“你现在嗓子都是哑的,还过去劝架啊?我去吧。”
话音未落,客栈门外忽然有一人说道:“敢问二位是因为何事在此争论?”
来人的声音沉稳礼貌,在这炎炎夏日里就像一杯解暑的苦茶,让听到他说话的人的心情都平和起来。
丁月华觉得这声音很耳熟,便往门口的方向看去。
她透过站在门口吵架的两个人之间的空隙,看见门口外面站了一个书生打扮的人,此人的年纪看起来应该不大,但周身都散发出一种沧桑里混杂着老成的气质,这种独特的气质一般都会出现在教书先生身上。
“公孙先生?”
门外的书生往这边看了过来,像在课堂上被学生忽然叫了名字一样,有点惊讶又有点无措。
他看清客栈里的人是谁之后便笑了起来,笑得像是听到自己学生熟练背诵《论语》时那么欣慰:“是你们啊,好久不见。我这边还有点事要处理,你们先聊,不用管我。”
公孙策平时在课堂上维持秩序惯了,他本身又是个很讲礼貌的人,所以久而久之就形成了这种礼貌客气、但又让人不由自主听他的话的控场能力。
丁月华几人放下饭碗,都自觉地坐直了身板,静静地看公孙策打算怎么解决门口的冲突。
公孙策拿出了调解学生之间闹矛盾的架势,问道:“二位是因何事争吵?”